毕竟当时跑路的准备,不少都依靠那位“老友”帮忙。即使逃走,全家老小很可能会遭到报复。
方铭臣点点头,接过马琦写好的信:“行,我会如实上表的。”
马琦诚惶诚恐:“多谢二位大人。还有……”
他顿了顿:“鄙人想亲自给公主赔礼道歉。”
他深深低下头,倒不是觉得自己错了,而是想起来身上还有这个罪名。
“你夫人曾经去府外给殿下道歉,殿下罚她站到天黑。”顾季看着他惊奇的眼神,不动声色:“鉴于你夫人诚恳,此事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当时情况已经上表陛下,怎么处置并非我能干涉。但公主不想见你。”
马琦并不意外,长叹口气。
方铭臣拍拍身上的尘土,撩起袍子准备离开。马琦有家人打点照顾,在狱中也没真吃什么大苦头,站起来安安静静拱手行礼,目送方铭臣远去。
顾季也正待离开,却突然顿住脚步。
他从怀中掏出两颗鲛珠,回头道:“你可认得这个?”
马琦略显惊讶,很快道:“这是南洋鲛人所泣,在街面上许久没见过了。顾大人哪来的宝贝?”
顾季道:“你知不知道,我宅子底下埋着东西?”
马琦紧锁眉头,半晌忽然道:“啊,是您买下的那座宅子!”
“那宅子之前住过什么人?”
马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他只略微想了想便道:“他拉我下水之时,曾说过那宅子下也许有埋银。但那时正有人家在宅子里住着,我就没管此处。”
“当初埋银的人,是太宗朝去日本的商贾。他做的营生比我们现在还黑,正经生意、走私,甚至还卖过些神神秘秘的东西。”
“他在杭州呼风唤雨,更别提税务了。后来听说京中靠山倒台,他便带着财钱出海去敦贺。带不走的就埋在别院之下。”
“这些我都是听说的,也拿不准。”
果然,胆大妄为的走私者总是一脉相承。不过卖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包括什么?鲛珠,还是鲛人?
顾季尚未开口,就听身后雷茨道:“他出海去日本,是哪一年的事?”
“是至道三年。”
顾季低声道:“公元997年,46年前。”
空气中划过一丝寂静,雷茨迟疑开口:“父亲……是45年前被绑架到君士坦丁堡的。”
圣旨又至
顾季眉间稍簇。
他立刻问马琦:“太宗朝的商人, 你对他可还有了解?或者谁知晓此事?”
马琦犹豫:“这我还真不知晓。”
他不是杭州人,几年前调任至此才在杭州生活。
“不过……清源氏必然是知道的。当年的老人若有活下来的,可能也还有印象。”
他没什么方式能联络上源公子, 而简单掐算便知当时人现今都已七十岁,恐怕能活下来的不多。
顾季只能暂且将此事归之巧合, 略带遗憾离开大狱,去马府寻方铭臣。
将马琦写下的认罪书给马夫人,她立刻带着两人找到这些年藏起的赃钱。除去被挥霍掉的, 剩余竟有万贯之多。
据她所言, 还有一半在李源家中。
顾季悄悄将所有钱财查封, 递上折子等待汴京消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他没有对李源轻举妄动。
同时,方铭臣死死捂住马琦招供的消息。
几日之后, 第一阶段纳捐正式结束。
赵祯当时定下的期限为三个月。但出乎意料的,杭州不到一个月就捐齐所有银钱。也许是对顾季的盲目信任,也许是造出的飞剪船给了商人信心。
这几日,最早开始造飞剪船的船行已经搭出了船的框架, 工期进展十分顺利。
为了宣扬纳捐造船,方铭臣还勒令所有船坞不得藏私, 应该允许商人去观看造船过程。
看着逐渐搭建起的流畅巨大的商船,谁心中不是激动万分?
商人们纳捐来的金银飞钱源源不断交过来,方铭臣监督衙役们数钱数到手抽筋。
几天努力后,所有钱币装箱运往汴京, 以及各处供材州郡。
第一阶段的飞剪战船计划结束。第二阶段正式开始。
之后商人们仍然可以纳捐,只不过钱币将用于第二批战船制造。他们纳捐获得的凭证无法用于进入护航船队——直到第二批战船投入使用。
有人捶胸顿足, 遗憾自己没能早些做决断,耽误了第一批出海的时间。也有人持观望态度:反正朝廷一共造三批战船, 何苦急于一时?
总之造船告一段落,顾季终于能好好歇几天,不需要每日拼命加班熬夜办公。
日上三竿,顾季还在被窝里打滚。
“阿白走开。”
似乎耳边一阵毛茸茸的触感,顾季在枕头上蹭蹭,却被雷茨揉揉脑袋。
围着毛领的鱼鱼轻声道:“起床,赵祯的圣旨来了。”
顾季迷茫睁开眼睛。半分钟后,他叹口气揉揉脸洗漱穿衣。
很好,就不能让他多睡几天懒觉。
顾季带上雷茨、塞奥法诺一齐往衙门去。本来还要带着海伦娜,但海伦娜前几日出海“玩”去了,一直没回来。
几人乘车到达衙门,方铭臣已经身穿朝服收拾整齐。传旨的公公似乎赶路很急,风尘仆仆面露疲色。
“沿海制置使方铭臣、沿海制置副使顾季、拂菻国来使塞奥法诺听旨。”
众人拱手肃立。
首先,赵祯恭喜塞奥法诺“顺利”到达杭州,祝愿他在杭州玩得愉快,并且送来丰厚的礼物,请塞奥法诺转交给拂菻国女皇。
其次,汴京“海洋之火工程”试验成功!
经过几个月的不懈努力,兵部成功召集工匠复刻出希腊火。赵祯龙颜大悦,赏赐顾季五百金,奖励他带回希腊火的壮举。
几位来自拜占庭的工匠任务完成,随行送往杭州。他们可以跟着塞奥法诺一同离开。
最后一封旨意是赵祯临时追加的——针对公主在杭州受辱一事的批复。
他收到消息后震惊的夜不能寐,十分担心公主的身体状况。因此他给公主带来一批赏赐,希望拂菻国来使消消气,也祝愿公主早日康复。
马琦欺人太甚,撤职除名,抄家,押运汴京候审。赵祯保证会给公主一个交代,绝不轻易放过犯人。
“顾大人,您看这……”太监面容浮现几分犹豫,示意顾季将旨意翻译给塞奥法诺听。
他还生怕顾季对赵祯的处置不满意——毕竟受伤倒霉的是顾季娘子。
塞奥法诺道:“既然宋国皇帝诚意如此,我便不再追究皇姐的伤势了。只不过此事下不为例。”
再追究下去,鱼鱼的性别容易露馅。
“是是是。”
太监没想到塞奥法诺汉话如此流利,难免大吃一惊。
见众人没什么异议,他才算松一口气。先将同行的拜占庭工匠交给塞奥法诺,接着便歇息去了。
星夜兼程几天,休息好了便押送犯人返京。
拜占庭工匠们看起来精神状态良好。他们足足装了一车行李,全部来自赵祯的赏赐和私人采购。
只有骑士老爷在见到塞奥法诺时,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当年本是米哈伊尔附庸,在新朝不受待见,才主动请缨出使宋国。没想到好不容易盼来使节,来得竟然是……当年推翻米哈伊尔皇帝的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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