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提兹叹口气道:“他是祭品。”
祭品?
顾季好似五雷轰顶,却又像打通了窍门。
雷茨立刻:“所以他和你们不是一种人,是不是?”
见到菲兹之时,鱼鱼便有这样的直觉。不仅仅是相貌的区别,雷茨也能隐隐看出,他们生活习惯所造成的行为差异。
“是。”提兹垂下眼睛:“我不清楚他来自哪个部落,但他是去年被俘虏的战俘。到了五月祭祀的时候,他就会被取出心脏献祭而死。”
“然后,人们会再养另一个战俘……直到次年五月。永不停止。”
又见羽蛇神
提兹话音落下, 顾季和雷茨面面相觑,眼中是无比的震惊。
用一年时间养人殉……
“我父亲小时候,在宫殿里见过这样的人。”提兹清了清嗓子, 低声说出祭祀的细节。
在一年中的第五个月,托斯卡特尔, 人们会献给烟雾镜特斯卡特利波卡一场特殊的祭祀。祭祀提前一年准备,祭司们会挑选一位英俊勇武的年轻战俘作为人殉。
一年时间中,人殉会学习着像贵族一样生活。他会拥有一支镀金烟斗, 还要学会吹泥笛。当他在街上漫步时, 行人会把娇嫩欲滴的鲜花送给他。
祭司会找到四个貌美绝伦的女士, 象征着四个女神, 成为他的“妻子”。
等到来年五月,献祭的时候便到来。
他会换上最华贵的衣袍, 与四个女神“结婚”。皇帝、贵族和平民们都会为他欢呼,为他抛洒鲜花,并为他而彻夜舞蹈。
接着,在那个既定的夜里, 他和妻子们被送到神庙附近……
他吹着泥笛,独自走向神庙。在悠扬的笛声中, 每走一步便打碎一支笛子。
在神庙尽头,祭司会抓住他的四肢,取出他的心脏。
那便是献给神的礼物。
听完提兹的描述,顾季只感到毛骨悚然。
怪不得菲兹身上带着烟斗, 还常常吹着笛子。想到菲兹和特帕内卡略有古怪的关系,还有席间菲兹和他的“妻子们”貌合神离的样子……
原来如此。
顾季算了算:“现在是三月了罢?”
在美洲历法中, 一年有十八个月,算来距离菲兹被献祭, 只有短短三十多天了。
“对。”提兹肯定道:“在我们离开奇琴伊察之前,能看到献祭。”
顾季沉默。
他不是很想看好不好?
他才不想看到无辜的人死去,更何况昨日他还和菲兹一起跑马。
但他不能掺和土著人之间的纠纷,更无法阻止这片土地上的习俗。
“可是,你说过奇琴伊察已经不再人殉了?”顾季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是啊。”提兹摇摇头:“祭祀已经停了很多年。不知为何今年居然重新举办了。”
“您不知道后天就要祭祀吗?”
“后天?”鱼鱼惊讶。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
“每个月都有祭祀。”顾季低声道,提兹也附和点点头。
十八个月,每个月都要献上人殉祭祀众神。菲兹只是十八分之一而已,其余月份还有更多牺牲者。
“那后天祭祀什么?”雷茨问道。
“祭祀玉米神和玉米女神。”提兹解释:“为了给种子祈福,让田地中长出新的玉米苗。”
“少女们会去神庙祈祷,打扮成女神的人被取出心脏,还有些小孩子也要被献祭。”
顾季倒吸一口冷气。
“我以为您会被邀请。”提兹倒有些诧异。
作为贵客,顾季被邀请去参加祭祀仪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但如果托皮尔岑见到了图拉城的祭司,就会知道顾季并不喜欢人殉。
——那么他就不会邀请顾季,顾季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才好。
听完这一切,顾季只觉得万分疲惫。即将有生命无辜消逝,而他却无能为力。向提兹道过谢,他便拉着雷茨回去睡觉了。
捕梦网悬挂在床头,羽毛中月光都变得柔和。冷冷清辉洒在顾季的睡颜上,他闭上眼,心中翻涌万千思绪。
托皮尔岑为何一改常态,突然大规模人殉?
毫无疑问,因为他身体日渐衰弱,但年迈的帝王还不想就此撒手人寰。也许他担心曾经怠慢了神灵,也许他想用人殉获得神灵的帮助。
但再想到船队里的郎中……
如果托皮尔岑相信羽蛇神的旨意,对郎中能让他恢复如初,又为何求之于祭祀?
纷杂的思绪间,顾季坠入梦乡。
“叮叮咚。”
依稀是捕梦网上珍珠的微弱碰撞声,顾季想起身关上窗户,睁眼却见到一片浓雾。
他站在神庙的台阶上,鳞片在他脚下游走,几根白色的羽毛散落下来,在深色的石板台阶上,一阵风刮过,又消失在浓浓的雾中。
热带雨林般的潮湿感,青色的金字塔,乳白色的空气。
他又在做梦。
第二次进入相似的梦境,顾季没有慌张,转头看了看四周。
远处站着一个人。
他高大而衰老,带着黄金项链,身形有几分熟悉。
托皮尔岑?
正思索着,一阵羽毛鳞片的摩擦声传来,托皮尔岑的身影在远处消失,巨大的蛇头从浓雾中探出,金色瞳孔轻轻眨着,嘴里咬着编织物。
是雷茨的捕梦网。
“羽蛇神?”顾季疑惑。
蛇点点头,将捕梦网吐在地上,轻轻圈进怀里。
“谢谢你心灵手巧的妻子。”它彬彬有礼道:“有了它,我给你们托梦方便多了。”
??
顾季脑海中浮现几个问号。
“因为捕梦网上面的魔法阵?”
“那倒不是。”羽蛇神轻轻说:“法阵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只是捕梦网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羁绊,让我能与你们相连。”
怪不得。
捕梦网本就是印第安人的东西,只不过顾季提前几百年把它带到了美洲而已。
“而且,你妻子把我编织的很漂亮。”羽蛇神礼貌夸赞。
“谢谢……那您今日又为何找上我?”顾季疑惑道:“上次您让我去奇琴伊察,拯救托皮尔岑。现在我让郎中给他看病,这几日他身体也有起色。”
“这正是我的意思,你做得很好。”
顾季松口气。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纰漏,羽蛇神要找他算账呢。
“但是托皮尔岑不信任你的医生。”羽蛇神道。
“郎中说他配合一切治疗——”
羽蛇神眨了眨黄金般的眼眸,无悲无喜:“他对你的医生并无恶意,但他认为,最终只能依靠祭祀拯救自己。”
顾季紧缩眉头,察觉到不对:“但他应当相信您。”
托皮尔岑如此推崇羽蛇神,如果连羽蛇神的梦境都不相信,又为何会寄希望于其他神灵?
“不。”羽蛇神低声道:“我和他本是一体。”
低低的呢喃响在耳畔,顾季脑海中回忆起历史上对托皮尔岑的描述。最传奇的托尔特克国王,是羽蛇神的使者,或许也是羽蛇神降临的化身。
“我和他一体同源,他是我在人世间的化身。”羽蛇神慢慢开口,犹豫是否和顾季根本讲不清这些。
想到顾季并不懂美洲神系的复杂,它干脆道:“你不必理会这些杂事。我要你帮我终止祭祀。”
顾季:??
第二次,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一排问号。
“您为何要找我呢?”他十分不解:“也许您去给祭司们托梦,效果会更好的——我保证托皮尔岑不想听我的话,更想听祭司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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