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会救我们出去的,现在阵法既成,那鱼妖的性命在他手上!”
顾季在舱室里坐下来,笑道:“你们想多了,这是两件事情。”
“源氏为非作歹悖逆天理,大宋水师前来讨伐,原本与鱼妖之事无干。他用鱼妖要挟我,只不过是为了从我手下换一条命而已。”
“你们指望着他来救?不若想一想,源氏是更在乎他的命,还是更在乎他自己的命?”
“他能用什么换你们的命呢?”
阴阳师们面面相觑。
在水师进攻之初,他们就想过启动阵法以求自保,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阵法实际上没什么用。
再凌厉的杀阵,伤到的只不过是鱼妖罢了,与大宋水师的坚船利炮何干?
反而如此会被源公子怪罪不说,更要丢掉最后的筹码。
“我现在没时间杀你们,所以你们尚且有反悔的时间。”顾季抬头看了看月亮:“天亮之前,你们可以给岸上的人写信,会有人送出去。”
他丢下这句话,便迈步离开船舱。甲板上已经几乎空了,只有大虎给他递过来一杯茶。
“夫人歇了歇,就又去帮忙了。”他道。
顾季将浓茶一饮而尽,打起精神看向港口。林将军的战术很正确,现在水师已经几乎全部控制了港口。
零星藏在屋舍间的海盗,在天亮后也会无处遁形。
官兵们清点人数,救护伤员。顾季拿来册子翻了翻,一夜至今至少杀掉几百名盗贼兵丁。
“如今他们是腹背受敌了。”林将军满身血腥气,在顾季身边坐下,擦拭着手中的刀。
之前他们便观察过,源公子的庄子附近都是山地,几乎没有什么物产。这意味着所有嚼用全部来自水路。
眼下水路被封死,陆路上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去帮源公子。庄子又刚遭大火,恐怕撑不了多少时日。
“守着吧,一个月之内自己就出来了。”林将军笑道。
一轮朝阳缓缓从天边升起,照亮海面与港口的血腥气,将黑夜中的万物染上颜色。大虎从船舱中跑出来,将些纸递给顾季。
大虎道:“这是信,有一半人都写了。”
源氏
顾季将信纸接过来, 粗略翻了翻。阴阳师们思量了一个时辰,不得不承认为源公子卖命不值当,因此都给自己的亲友写了信件。
大部分是劝慰之语——我们已经被顾季抓住了, 若阵法启动,必然不能苟全性命, 请诸位谨慎思量云云。
也有人“宁死不屈”,不愿违背源公子,选择自尽。
顾季略略挑拣一番, 便将信件都送走了。它们会回到其他阴阳师手中。
这些人并非萍水相逢, 反而几乎大部分都有师承、朋友之宜, 很难漠视被俘虏的同僚去死。
而且想的更长远些, 现在跑走便不干他们的事,留下来加害鱼妖, 不管最后事成与否,必然被顾季记恨。
送信的一队官兵们没过多久就回来了。那边没有拒绝信件。
天亮时,水师已经完全占领了港口。哮天号带着一艘飞剪船封锁河道,港口边的屋舍全部被清空, 要么死于战斗,要么已经逃走。
官兵们去巡视一圈, 将海盗留下的细软全部拿走,充足赔款。
顾季在账本上划拉划拉,看到半个月过去,还回来的钱还不到十分之一。
林将军让一队士兵去守着河边, 自己将港口全部踩过一遍后,才回到顾季身边。
“你回敦贺去?”他问。
顾季点点头:“好。”
这里硝烟渐息, 海盗们几乎不可能重新夺回港口。既然此处通路被封死,源公子更只能去敦贺, 那里免不了一场风波。
打仗他虽然在行,但与源公子周旋,还是交给顾季和方铭臣吧。
“如果之后再抓到阴阳师,也都给我送来。”顾季拉着雷茨跳上战船,水手们扯着绳子拉开层层叠叠的帆。
哮天号更小巧灵便些,因此留在这里封住河道,也方便和顾季互通消息。他与林将军辞行,一路乘坐战船返回。
如今港口驻扎着五百人,共三艘船。其余船只官兵都在敦贺港外封锁。
一天之后,顾季顶着太阳航行到敦贺,港口上已经鸦雀无声。连轴转了好几天,大家在紧张中都有些疲倦,只有提兹满眼都是兴奋。
他本来以为会顺风顺水到达汴京,没想到刚来就是激烈的海战,实在是太酷了。
“港口上的人呢?”顾季问。
“那边的讯息已经传过来了,他们都不敢出门。”大虎去打探一圈消息,气喘吁吁赶回来:“对了,源次郎要见你。”
“源公子回来了?”方铭臣从船舱中钻出来,皱眉猜测。
“时间也差不多了。”顾季叹口气:“雷茨先去船舱里躲着,让源次郎来船上见我。”
海面上冷风刮过,让敦贺港中愈发萧瑟凄清。一个时辰后,源次郎踏上甲板,披着斗笠一路来到船舱之中,见到了正在喝茶的顾季。
“那小儿来了。”他第一句话便道。
顾季没说话,他坐下喘了口气接着说:“我派了人去截杀他,但失败了。他本来是要往那暗港去的,但走到一半知道暗港遇袭,当即掉头前往敦贺。”
“带了约莫百十个人,现下在他自己的宅院里。”
方铭臣道:“他还舒舒服服回家了?”
源次郎直冒冷汗:“不要打草惊蛇。”
在局势明朗之前,他不想当面和源公子闹掰,惹得家族提前插手干预。
“他还做了什么?”
“听说,从暗港处召了些阴阳师来。”源次郎道:“我对阴阳师们动手过,因此他不愿将此事与我多说。但……听闻是少了些人。”
“顾君放心,之前交给我的信都送出去了。”源次郎接着道:“但回信恐怕还要有些时日。”
“好。”顾季道:“既然他来了,我们也就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您要见他?”
源次郎顿了顿:“实不相瞒,离港前他也来找过我,希望经由我能见顾君一面。”
“他倒是还要一分体面。”方铭臣讥笑道。
源次郎假装听不见方铭臣所说,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顾季:“这是他给顾君的信,希望顾君查阅后定夺。”
顾季将信展开,便见到一笔熟悉的字迹。他和方铭臣略微看了看,便将信件扔在桌子上。
源公子必然已经得知顾季开出的条件,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假惺惺道歉说手下人和商队产生了误会,绝没有打劫的意思。
信中绝口不提赔钱赔命,却几次三番请顾季和他面议。
他不敢上船,也知顾季必不愿上岸,因此便将地点定在海中,只有他们两人同处一叶扁舟之上,再行商议。
“他肯定憋着坏着。”方铭臣骂道:“怎么,来送头颅还要和顾季单挑吗?”
源次郎不敢说话。
空气中的寂静几乎凝固,顾季沉思片刻,拍了拍方铭臣的肩,却道:“明日我可以去会会他,但有个前提条件。”
“顾君请讲。”源次郎道。
“我姑且认为他来找我安排后事吧——但总之我要看到一些诚意。所以,明天他必须带着赔付金额的五分之一来见我。”
“如果十几个时辰内,他连这些都凑不出来,那也没有见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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