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去西方几年之后,“鱼妖”就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拂菻国公主雷茨。
虽然实际上是一条鱼,但在张长发眼中,岂不等于鱼妖惨遭无情抛弃,顾季却与别国公主风风光光的成婚?更何况张长发一定能看出,雷茨和“鱼妖”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顾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误会,只好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他模模糊糊道:“嗯,她天生丽质。”
张长发倒是凝神思索,想着也未必是顾季“无情”。鱼妖可是神怪之物,说不定是鱼妖狠心抛弃顾季,甩甩尾巴回海中去,顾季之后才遇见了容貌相似的公主?
他摇摇头,不再提此事。
正巧此时有仆役来招呼开宴,顾季连忙拉着张长发步入席间。
知府将宴席设在堂屋中,甚至还在院子里摆了几桌。菜肴的香气和脂粉香气四溢,人们三五交谈着,纷纷缓步向宴席间走去,人群自觉按照顺序落座,顾季和雷茨坐在上首靠近知府的位置。
官员们的家眷坐在他们旁边,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响在耳畔。钱氏竟然也坐在离此处不远的位置,两个儿子怯生生坐在她身边。
鱼鱼在顾季身边坐下,口中还和旁人说着闲话,宽大的衣裙几乎挡住大半个桌子。
顾季侧耳问:“在聊什么?”
“她们都问我裙子是怎么做的。”雷茨拢拢头上珠翠,眸光中焕发出几分骄傲来。
今日鱼鱼虽然穿了一身墨色,但滚金的纱绣边却分外夺目,庞大裙摆上坠着各色珍珠。只要贵女们聚集在一起,雷茨的造型永远是焦点,无差别吸引所有人赞叹。
泉州的时装风向标。
“钱氏和你说过什么不曾?”顾季问。
“她没说什么特殊的,”雷茨想了想:“她说她儿子不成器,还很调皮,比塞奥法诺还调皮。”
顾季凝神思索,正见知府和塞奥法诺有说有笑步入席间。
似乎仅仅半个时辰,塞奥法诺就凭借着地道的口音,和所有泉州官员混了个脸熟,在几名中年男性中毫无违和感。塞奥法诺拱拱手,在雷茨身边坐下。
由于鱼鱼的“公主”身份,知府将几人位置设的极高,已经与知府平起平坐。
众人坐定,宴会开始。
知府举杯祝词几句,便由得宾客们自便了。
塞奥法诺似乎饿狠了,并没有去交际的想法,专心对付盘子里新鲜的清蒸鱼。顾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与前来搭话的客人交谈。想趁机和顾季搭上话的人太多,甚至暗暗围成了一小圈,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客套话。
其中,大家纷纷问候雷茨的身体是否安好。
虽然顾季没提过,但任谁都知道雷茨在杭州闹出的风声。
在青楼中,马琦冲撞拂菻国公主和使臣,被顾季当场责骂。名节受辱的公主气得倒地不起卧床半月。马琦被押解至京受审,他夫人还专程去找公主殿下赔罪。
直到事情传到杭州,大家才确信雷茨的“公主”身份。
大家也实在难以置信,这些离谱的事竟然会发生。
雷茨却丝毫不自觉,反而快乐的表示自己身体已经康复,绝不会动不动就晕倒在地。
“当初听到消息,真是吓死奴家了,恨不得插翅飞去照顾公主殿下。”钱氏不知何时也挤了进来,拿起帕子擦擦眼角。
众人纷纷应和,同时送上些补身体的药材。
雷茨突然有些局促。
他突然想起自己前几个月还上山打狼,给顾季做了一件斗篷。
塞奥法诺正好从菜肴中抬起头来,添油加醋:“我姐姐从小身体就不好,文文弱弱的,几岁大都没学会走路……”
学不会走路?
海洋生物连腿都没有。直到长大上岸,才用尾巴蛄蛹着挪动而已。
鱼鱼眸光渐冷,暗暗考虑如何对弟弟进行一些敲打。
贵女们看着身长九尺的鱼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现在回想起来,雷茨似乎确实总用宽大的裙摆遮掩步伐。
“……但尽管如此,姐姐还是坚定的跟随阿季出海。”塞奥法诺长叹一口气。
众人皆惊。
顾季要去美洲已经人尽皆知,不过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要带着妻子同行。
“殿下岂能承受海上奔波……”钱氏喃喃。
其实没谁认为,顾季和雷茨伉俪情深。
因为顾母对雷茨的评价不尽人意,况且如果夫妻二人蜜里调油,雷茨又怎么会带着使团逛青楼,顺便还和马琦起冲突?
可没想到。
鱼鱼顺势往顾季肩上一倒,将脸埋进去,作离别愁绪状:“离开他我可怎么过日子?”
西行东行
他眸子低垂, 双手紧紧抓住顾季的袖子,湖水般的翠绿色瞳孔潋滟含情,一副柔柔弱弱的无助样子。
顾季只好淡淡笑着点头, 帮鱼鱼梳理耳边碎发。
“顾大人和娘子当真伉俪情深。”
“哎呀哎呀,真是羡煞旁人····”
周围人纷纷赞叹, 心中讶异两人竟然如胶似漆,顾大人和公主殿下都是难得的情种。有女眷低声开口,半是奉承半是感慨:“海上风浪骇人,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 愿意和顾大人一起远行, 真是情深。”
“是呀。”
大家纷纷低声应和。
在海上, 遇到危险可是要送命的!
公主都已经如此娇弱,不待在泉州养养身体, 却陪着顾大人涉险····真是感天动地。有人为雷茨的选择而无比震惊,也有人情不自禁担心起他的安危。虽然只见过雷茨几面,但泉州贵女们都很喜欢雷茨——慷慨而美丽,随时愿意分享自己的时尚设计。
贵女们纷纷嘱咐雷茨多保重, 虽然雷茨还有几个月才离开,但言语间也多有不舍。
知府听众人叽叽喳喳, 心中倒升起些好奇。他还从未出海航行过,就连坐船都少有。他问塞奥法诺道:“您来宋国这一路上都平安罢?”
埋头吃饭的塞奥法诺嘴角抽了抽:“当然。”
“啊呀,那是再好不过了。”知府捋捋自己的胡须:“想必您吉人自有天相,定是没碰上什么风浪, 平平安安到了泉州。”
抬着船跑过整个印度洋的塞奥法诺愣住,实在是做不到睁眼说瞎话。
“化险为夷。”他谦逊道。
众人一边吃酒闲聊, 一边在院子赏景赏花。随着小孩子们跑出去玩耍,宾客们渐渐有几分醉意, 席间的氛围也越来越不拘束,大家三三两两凑做一堆,彼此聊着体己话。
塞奥法诺填饱肚子,就与周围人讲起拜占庭的趣闻来。
没人对遥远神秘的国度不感兴趣。更何况塞奥法诺的口才极好。庞大的宫殿和教堂,蔚蓝的地中海和漫无边际的沙漠、骑士们的长枪和盔甲····塞奥法诺口中,罗马的一切都栩栩如生。
众人直听入了神,小孩子们更团团围在塞奥法诺身边。
“原来海外还有这样的地方。”钱氏凑在雷茨身边,边听边感慨。
“我们能去么?”有孩子听得满眼好奇,小心翼翼开口。
他挥舞几下手中的小马鞭:“我也想和顾大人一样,有神船,去好多好多地方冒险!”
旁边某个商人之子也跳出来,怯生生道:“我也要和顾大人一样出海,赚好多好多铜板回来!”
“冒险”这个词还是顾季最先说的,现在竟然已经成了孩子们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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