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倾泻而下,她指尖开始泛起不详的黑色,嘴唇变得苍白,很明显, 她早就吃下无可挽回的毒药。
在剧痛之中,视线模糊了, 奄奄一息的她发出最后一句呢喃:
“明明……您从不心软……”
她不在乎了,什么家族,什么荣誉,她只想要她的孩子。
那个小小的,会用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会给自己摘下最美的花别在耳边,踉跄着朝自己跑来的孩子。
他们都说他狠毒,可她只看见他背后累累伤痕。
多可笑啊,作为母亲,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绝路,却被捂住嘴巴连一声呼喊都发不出。
去冥河的路太远,太黑,她怕他会害怕。
就让她陪着吧。
王后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国王跌坐在地,脸色煞白,他捂着腹部,鲜血从伤口不停地涌了出来,吓得近卫军惊慌失措,急匆匆就要去喊医生和魔法师。
“不用了。”国王摆摆手,制止了近卫军的动作,片刻后,他松开捂着腹部的手,面色恢复如常,如果不是手上沾着的鲜血和破损的衣服,近卫军甚至要以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只是幻觉。
这、这到底是……
近卫军愕然,刚想说些什么,伊弗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一个手刀下去,近卫军软软倒在地上,伊弗熟练的从怀中掏出一瓶魔药灌了进去。
收好魔药瓶后,伊弗才来得及关心国王。
“您还好吗?”他半蹲下身,眉头微皱。
国王知道他真正想关心的不是自己,于是拉开衣袖,脉搏处有一个缩小版魔法阵,正在散发微弱的荧光:“死不了。”
他语气淡然,只是微微失神看着地上跌落的短剑。
短剑上涂着致命却不会立马毙命的毒药,这是王后对他,对威尔伯家族多年来的怨恨,可真正让国王感到恍惚的——是短剑上涂的,和当初杀死娜塔匕首上的毒药一模一样。
杀死她的,真的只有那几个已经灭亡的家族吗?
在触及更隐秘的真相那一刻,国王发现自己心底竟然没有多少愤怒。
大概是演的久了,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短剑映照出国王大半脸庞,他盯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看了半响,发出一声自嘲地笑。
——娜塔,我成为了曾经的我们最讨厌的人呢。
…………
西柯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妥又退了回来,犹豫片刻后又忍不住探头看了几眼。
‘后悔了?’瓦奥莱塔看着畏手畏脚的西柯,虽然很不道德,但还是忍不住想笑,“之前那个信誓旦旦说不会后悔的人去哪里了?”
“我没有后悔。”
西柯望着公爵府,叹了口气:“我还是不想把原一牵扯进来,我只是、只是……”
瓦奥莱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听听西柯还能说出什么理由。
他真的不怪西柯后悔,毕竟西柯年龄确实太小了,让西柯小小年纪扛起地狱实在太强人所难了,所以他一直在劝西柯忍耐,但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执意要现在报仇。
现在刺杀已经完成,哪怕西柯想粉饰太平,国王那边也不会给机会的。
但西柯真的后悔,瓦奥莱塔也愿意帮他兜底,只不过凭借这件事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学生肯定是逃不掉的。
谁知道——
西柯委屈巴巴道:“……只是在想怎么样原一才能不和我冷战。”
他宁愿原一骂自己一顿,原一猝不及防的冷战直接让西柯慌了起来,他怕原一真的就这样再也不理自己了。
瓦奥莱塔:……
‘所以你这两天就为了这点小事在纠结?!’瓦奥莱塔忍不住拔高了音调。
亏他还以为西柯是在想未知而艰巨的未来,破碎又残酷的地狱……今天忽然出门,还以为是终于想明白了,谁知道西柯在这里蹲了大半个小时就为了冷战这件事??
“不然呢?”西柯一脸理所当然。
未来什么的太遥远,原一生气可近在咫尺!
但现在问题来了,原本他计划刺杀后靠着希尔在王城中潜伏起来,最好离原一远远的,直到原一离开魔法侧。可现在他躲了两天后,星脑发出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害的他抓心挠肝的想见到原一,但又不敢真的出现在原一面前。
与其说他在门口等原一,不如说他是在偷看原一。
只是可惜,原一这两天似乎都没有出门的打算。
就在西柯纠结时,他头顶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
“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离家出走的笨蛋!”
西柯下意识就行跑,然而衣领被人牢牢拖住,他回头一看,对上阿斯托克固定的笑脸。
原一双手抱胸,阴阳怪气道:“哟,有胆子搞刺杀,没胆子走进去?我连窗户都给你开好了,你居然只敢在门口晃悠!”
说到后面,原一只剩无限的怨念。
事先声明,虽然他生气,但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不回消息才不是为了面子,而是想给西柯一个教训!
就算他这么做有一点点的幼稚,难道西柯就没有一点错吗?
他都感应到西柯的气息,想着这家伙肯定不会走门,于是贴心的打开了窗户,摆好姿势背对着窗口,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然而吹了半小时冷风,西柯居然还在外面徘徊,压根没有往里面走的意思。
原一终于忍不住了,气势汹汹带着阿斯托克出来逮人。
顺带一提,他不是一个人出门,希娜也跟着来了。
希娜的怒气一点也不比原一低。
在二皇子被刺杀时,希娜心里是高兴的,虽然不知道杀手的身份,但她由衷的为他祈祷。
直到和西柯回到公爵府邸,她才知道——那个被她认为是恩人的杀手,竟然就是西柯!
希娜直接就炸了。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只剩西柯一个亲人了,她简直不敢想,在近卫军扑上去,魔法师们围攻、风刃绞杀中的西柯到底是怎么躲开这一个又一个的致命伤,她甚至不敢回想,如果西柯当时稍微偏离了那么一点,是不是就会被风刃拦腰折断。
这份由惊恐催生的怒意希娜忍了两天,现在终于让她逮到西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吐出去?
“好好好,一个个都要当英雄是吧。”
希娜怒极反笑,西柯瑟缩地抖了一下,可怜兮兮完全不见之前在广场暗杀二皇子,对国王大放厥词的模样。
“希娜姐……你听我解释……”西柯弱弱开口。
“我当然会听你解释——”
希娜一脸狰狞,狠狠给了西柯一个暴栗,怒气冲冲道:“在我教训完你以后!”
就这样,在外面流浪了两天的西柯就被原一友情提供的黑袍裹成春卷的模样,由阿斯托克扛着回了公爵府。
府邸里,西柯牌春卷被堂堂端了上来。
上座:原一。
次座:希娜。
陪座:奥古斯、阿斯托克、黑猫。
观众:卫桥。
在场人里,大概只有卫桥不在状态。
他这些天醉心剑法,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次还是出来放放风被原一硬拉了过来。
“为了审判的公正,我需要一个观众。”原一振振有词道。
“所以我要做什么吗?”卫桥茫然。
“不需要。”
“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原一想了想:“凑数。”
卫桥哭笑不得,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原一过来了。
眼看人员到齐,原一大手一挥:“我宣布,关于‘西柯偷摸搞了个大事且没带上我’审判正式开始!”
西柯想,正好趁这次机会说清楚,于是连忙开口道:“我不是鲁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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