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人能否认光明神的存在。
【神在注视着你】
这是天使们常常低吟的一句话,可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今天,原一明白了。
因为光明神在用它们眼睛贮存自己的力量。
那一双双被羽翼遮蔽的纯白眼睛,并非不能视物,恰恰相反,它们比谁都看得更加清楚。
所有被同化的躯体,都成为祂延伸的肢体,从未现身的光明神,始终用祂的眼睛注视着所有的信徒,一言一语,一分一毫,都在祂颤动的瞳孔中暴露无遗。
而现在,那只一直隐藏在世界之外的眼睛,却紧紧贴着这个世界,只为一场精心策划的狩猎。
原一感觉到自己在坠落,四周一切的声音都被无形的力量屏蔽。
像落入一只洁白无瑕的餐盘,透明的玻璃罩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如有实质的目光舔舐全身,激起一阵阵本能的战栗。
原一落在那只非人的眼睛里,清楚地看见祂非人的眼眸中没有半分属于人类的情绪。
被祂赤裸地盯着,原一意识到。
——祂并非福音,而是纯然的野兽。
连进食都靠本能的生物,却被奉为纯洁的光明。
信仰侧以死而复生的眷属作为引子,引诱原一来到演唱会,在眷属再次死亡时吸收它的力量,融合进被同化的“希尼俄”身体里。
光明神被混杂着眷属气味的天使吸引,从层层伪装中精确找出真正垂涎的美味。
信仰侧费尽心思找到自己却在魔法侧后再没有过动作,不过是在耐心布下饵食,一步步引导着自己懵懂的神明寻找到祂真正需要的食物。
科学家们猜的没错,光明神是更高维度的生物。
光明神没有嘴巴,眼睛已经是祂降维后力量的展现,可低维的世界无法理解这份力量,所以也只能展现这一表象的存在。
但仅仅只是表象,就已经足够碾压在场除原一以外所有的存在。
漆黑的长发露出原本的模样,红色的河流自原一身边浮现,张牙舞爪地试图对抗沾染吾主的存在,却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浓郁的信仰侧力量束缚,如被美杜莎盯上,化作不能言语的石块。
原一感觉到脸上的面具在压力下发出“咔咔”的声响,似蜘蛛网般的裂痕迅速布满整个面具,在飘落的碎片中,还能看见他因为紧张而剧烈翻涌的真身。
这份力量,已经不是阿斯托克或迪尤尔能对抗得的了。
原一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与光明神间天差地别的实力差,他就像抬头望见一座高山,别说攀爬,连仰望都费劲了力气。
这是穿越以来,原一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然而原一心里却没有多少恐惧,甚至久违的感到一阵宁静。
被注视的这一秒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原一感到自己的思绪脱离了身体,像一缕青烟飘到了演唱会上空。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视角。
整个演唱会似乎变成了一颗玻璃球,他像紧贴玻璃球的孩子,瞪大了双眼想看清里面的涂装。
演唱会的背景变成厚涂的色块,阿斯托克只剩个抽象的轮廓,以一种夸张的表情表现此刻的惊恐;系统化作的数据山变成了单薄的剪纸,在玻璃球中或明或暗的闪烁;漆黑的铅笔线条自数据山中出现,隐隐还能看见一根漆黑的简笔画羽毛。
在降维的玻璃球中,原一甚至看到了最为精致的“自己”。
原本漂亮的黑袍变得破破烂烂,随风飘动,碎片像纸屑飞舞,连每一个阴影的轮廓都被刻画的栩栩如生,有种玻璃球中只有他充了钱有了实体建模,帅得格外不一般。
真是……明目张胆的偏心啊。
原一想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意识如一叶扁舟,落入温润的春水怀抱中。
“哥。”
他轻轻的声音飘荡在玻璃球外厚重的黑暗中,那些宛若实质的黑暗千变万化,唯一不变的是对他毫不掩饰的偏爱。
黑暗凝聚出手的模样,轻轻在原一的意识体上蹭了蹭。
因为没有身体,所以原一看不见原初的模样,他甚至除了玻璃球中的演唱会馆,连黑暗外是什么样都不曾知晓。
他心中仍有许多疑问,关于游戏,关于系统,甚至关于真相。
但此刻,他什么也不想问,只想静静感受这个久违的拥抱。
旅游确实很有趣,他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见识了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每一个文明都有他感兴趣却还没来得及探索的地方。
可思念不会因为好奇而停下脚步。
“哥,我好想你。”原一委屈地扁了扁嘴,名为告状,实为撒娇的说,“光明神欺负我!”
抱住原一的黑暗很神奇,明明没有实体的触感,却好像会呼吸,在一呼一吸间起起伏伏,似波浪,又似某种大型生物的胸膛。
在原一说出这句话后,胸膛的起伏明显顿了顿,紧接着是更为急促的呼吸。
在黑暗翻滚中,在意识回到身体之前,原一终于听见哥哥的回答——
【别……怕……】
虽然那声音遥远而嘶哑,像某种动物的呜咽,但原一知道,那是他哥的声音。
当意识回笼,再次感受到目光的舔舐时,原一再次感受到那即将被吃掉的紧迫感。
原一能接受自己闭眼吃眷属,但不能接受自己被吃,不管吃了后自己会不会死,又是以何种方式被吃掉的。
虽然听上去很双标,但——
“有本事你打我啊!”
原一仰起头,朝着光明神的眼睛做了个鬼脸。
有人撑腰,就要嚣张!
他相信,哥哥会保护他的。
就像他幼时每次睡醒后,打开房门迎接自己的永远是哥哥拥抱。
自信爆棚的原一就这样直直地对上光明神因为急促,而倾倒进这个世界越发浓郁的能量。
只要能吞没祂!
只要能吃下祂!
光明神的眼睛直勾勾地表达着自己的欲望。
浓厚的光明像在图画上硬生生糊上去的白色颜料,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断流淌,将更多的颜色染上纯粹的白色。
——于是线稿被吞没,颜色被掩盖,连存在本身都被抹除。
红色的数据山被光芒下消融,观众席被硬生生挖去一大块,希尼俄羽翼下流出红色的血泪。
要说谁受到的影响最大,莫过于在场的眷属们。
阿斯托克痛苦地嘶吼着,尖锐的爪子划破了自己上扬的唇角,哪怕没有直接接触这份力量,也依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系统又气又急,没有身体的它没有直观的感受,但它能清晰的感觉到,因为光明神的降临,它本就不够用的数据正在飞速消耗着,再这样下去它甚至无法维持存在于这个维度,只能跌回数据的世界。
甚至连裂缝后的迪优尔都被这份力量影响到,空间坐标一变再变,他恍若未觉,在空间的缝隙中挥舞着翅膀,任由漆黑的羽毛片片坠落,眼里只有原一的身影。
如果以在场的反应来看,结果似乎已经注定。
但就像原一相信原初那样,原初又怎么会舍得让原一失望呢?
“我在,我一直都在。”
熟悉的声音响起,光明神倾泻的力量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存在狠狠扯住,硬生生停了下来。
原一惊喜地想寻找原初,却发现整个演唱会里都见不到原初的身影。
与预想中不同的结果让原一茫然地呼唤:“哥哥?”
回答他的,只有迪尤尔将他整个包拢的硕大羽翼。
“您似乎很失望?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迪尤尔来的匆忙,一向注意衣着得体的他居然领口都是歪的,但这不妨碍他紧紧抱着原一,用羽翼和身体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他祖母绿的眼眸温和无比,一如当初在星穹。
然而原一不吃他这一套。
“打开。”他几乎是命令道。
原一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哥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会在此刻出现,但他都能穿成邪神,说不定哥哥也穿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神,不然为什么之前他会无缘无故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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