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
“别着急。”张卓低头看了眼手表,“他们快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说的话,门口响起三下规律的敲门声。
原一敏锐感受到敲门声响起时,自己旁边陌生男人瞬间绷紧的身体,就好像激发了某种本能反应,哪怕知道来的人是同伴,也依然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这次没有红发少女去开门,在静默两秒后,外面的人自己推开了门。
戴着口罩的男人留着披肩的长发,厚重的刘海遮住了眼眸,他低垂着头颅,像一位恭敬的绅士侧站,将位置让给了身后尊贵的圣女。
身着白裙的圣女缓步走进,眼上蒙着黑布,稚嫩的脸上无喜无悲,赫然是原一苏醒时看到的那位曾缚于荆棘上的女孩。
走在最后的人关上了大门,圣女坐在男人为她搬来的椅子上,娇小的身躯与宽大的椅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正对着人群中的张卓。
“日安。”圣女声音柔和,虽然声音稚嫩,但姿态语调都是成年人,她身后跟着的人一字排开,皆沉默垂首,如此有压迫力的画面却只衬得她愈发圣洁尊贵。
张卓收敛笑容,微微颔首以示尊敬:“日安,荆棘圣女。”
简单的寒暄过后,两人都没有耽搁时间,而是直接进入了主题。
张卓这边的人从隔间拉出一块黑板,上面用几根线连接着四张图片,每一张都血腥至极,要么被开膛破肚,要么被凄惨斩首。
“如您所见,这两天我们又损失了两位同伴,而今天我们在上一个他生活的不远处,再次见到了他。”
随着张卓的叙述,有人将新的照片贴在黑板上。
照片上是一张男人站在公交站台等车的照片,里面的男人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打扮,然而磨损过度的鞋尖却暴露了他的窘迫,他拿着厚重的公文包,满脸愁容,任谁看了都觉得只是个可怜的打工人。
如果不是那张脸与白雾中,被原初逼入死角,在怒而一博失败后的脸庞一样,原一甚至无法将两人联系起来。
但如此一来,原一到是明白为什么哥哥要去追杀这人了——他也想起了过去的记忆,并发现了这个人造的地球。
或许因为恐惧,或许因为愤怒,他暴露了,并不幸的让哥哥发现了他的存在。
为了不让这个不稳定因素影响到更多人,哥哥才会出手将他的灵魂打碎,并交给迪优尔重新拼凑。
“遗憾的是,我们尝试着让他再次想起过去,却无一例外的失败了。这并非个例,在所有不幸牺牲的同伴‘复活’后,越来越多无法再被唤醒……这也意味着,渡鸦的人数将再次迎来新的低点。”
有人将男人的照片一张张贴在上面:疲倦的男人深夜倚着公交站牌不小心睡着;男人站在灯光下揉了揉自己的脸,扬起笑容拎着蛋糕走上楼;男人与另一个女人亲密地手牵着手,漫步在公园里……
很难想象那个喊出“人类绝不会成为你们手中玩具”的男人,会有一天沦陷在虚假的幸福中。
这样的事实非常打击士气,但在场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原一有些疑惑。
不仅仅是对男人轻而易举的沦陷,更因为在场众人的态度。
张卓似有所感,他转头无奈对着原一笑了笑:“并不是所有人在想起过去后,还会愿意来到这里。”
“我们发现想起过去的人不在少数,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愿意加入我们。”
对于经历过无数次绝望的他们,哪怕明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身份是捏造的,甚至连自己是否脱离了那个地狱般轮回的折磨都不清楚,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们也不想改变现在和平安宁的生活。
渡鸦并不会强迫他人加入,但对面以圣女为代表的荆棘教会却不一定。
原一忽有所感地转过头,恰好对上圣女眼上绸面漆黑的丝带,他能够肯定丝带下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可原一分明感觉到她压根没有睁眼。
柔嫩的双手轻轻握住原一的手,圣女低吟:“唯有痛苦永恒。”
话应刚落,满目的荆棘忽然从她脊椎处疯长攀出,如毒蛇朝着原一的眼睛刺了过去!
第128章 破墙(上)
原一眼睛微微睁大, 尖锐的荆棘占据了大部分视野,只差毫米就会刺中脆弱的眼睛,可不管荆棘如何扭动, 都被另一只大手牢牢握紧无法再前进,血液顺着被刺穿的手掌被荆棘吸收。
“你逾矩了。”
张卓用力将手中的荆棘往回扔了过去,他站起身, 言辞犀利:“如果你不能保持理智, 我将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作为袭击者的圣女唇角仍挂着淡淡的笑容, 往回收起的荆棘似乎对血液还有些恋恋不舍,它们盘桓在圣女颈部, 似一条繁复的项链,利刺穿透她的皮肤,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直到荆棘吸够血液,利刺开始变软、消融,直至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那朵花似蔷薇又似玫瑰, 带着一股莫名的芬芳, 被从后走来的侍从轻巧地摘下,再恭敬地送到圣女手中。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圣女声音柔和,她将这朵花放在原一膝盖上,荆棘全都消失不见,只剩她颈部的痕迹告诉在场众人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施施然坐回位置上,端庄温柔地望着原一:“您如何看待这朵花呢?”
原一拿起那朵花,毫无疑问, 你可以将你知道的任何一个有关花朵的赞美词语用在它身上,它似乎生来就被灌注了世间一切的美好, 即使这么握着看着,都叫人沉醉。
但原一只是端详片刻,就将它放入面前的玻璃杯里。
“它很美。”原一如实的赞美,却没有再给那朵花一个眼神。
因为在很久之前,在星穹的宴会上,原一清晰的记得,有一个眷属为他献上一朵比它更美的玫瑰。
似乎是十分意外这个答案,圣女略略失神了片刻,浅笑着不再言语。
圣女主动低头,意味着刚刚一触即发的战斗消弭在无声之中。
原一也乐见其成,毕竟他过来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收集更多的“情报”,了解更多的信息。
张卓呲牙咧嘴地坐了下来,小声对原一说:“痛死我了……你刚刚怎么不躲开啊,差点吓死我了。”
原一无奈笑了笑:“没反应过来。”
这是实话。
从黑市到魔法侧,他的身边一直都有眷属环绕,所有的危险都被他们隔绝在外,单论他本身的战力绝对是倒数,不过他也并没有多害怕,虽然看上去很惊险,但刚刚圣女的攻击要是真的刺穿了原一表面的“伪装”,那么危险的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了。
至今为止,原一忌惮的只有光明神的力量。
“真是……”张卓一噎,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咳,不打不相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逃离的计划吧,这次破墙谁想参加?”
“刷刷刷”几声,渡鸦和荆棘的成员全部举起了手。
张卓对此并不意外,目光扫视一圈,定下了这个人选:“李艺,这次就麻烦你了。”
李艺就是那个给原一开门的红发少女,闻言喝了一口酒,兴致缺缺道:“知道了。”
荆棘那边选的是为圣女开门的长发男人。
“我与你同在。”圣女表情柔和,甚至称得上慈爱,她伸出手,长发男人顺从的半跪,头颅低垂,让她能够抚摸到自己的发顶。
长发男人闭上双眼,说出了自己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愿与苦痛同行。”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刮破了嗓子,声音并不兴奋,反而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是发自内心的一句吟颂。
直到他们特殊的仪式结束,原一才开口询问:“破墙是什么?”
依然是张卓为他解释:“你能想起过去,就肯定知道现在这个地球只是个拙劣的复制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让我们再次苏醒,但我们已不愿意当他的实验对象……逃离实验就是我们渡鸦和荆棘建立的初衷。你还记得几次实验?烈日那次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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