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开始不自觉的加速,在同谐的音律中,所有的杂音都将化作乐曲的一部分。
“希尼俄!”
“希尼俄!”
粉丝的欢呼声依旧热烈,然而希尼俄却痛苦地捂住胸口,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落下,浸湿了面前的地毯,然而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工作人员上台,甚至连观众都对她的不适视若无睹。
不对劲……
希尼俄的口红已经无法遮盖苍白的唇瓣,窒息的痛苦让她几欲失去思考的能力,只在人影幢幢中看见首席不知道何时走上了舞台。
“我知晓你的痛苦,亦理解你的苦衷。”
他的声音缥缈而虚幻,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带着天然的悲悯,让恍惚中的希尼俄情不自禁被他的思路带着走。
首席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你是孤独的,我们也曾是孤独的。”
希尼俄的眼前浮现幼时父母离婚的场景,两个曾经说过最爱自己的人,却因为都不想承担抚养责任而闹上法庭。
无人愿意带走她,所以她选择了留在那个空荡荡的家。
“你是悲伤的,我们也曾是悲伤的。”
她喜欢唱歌,然而专业的音乐老师她请不起,只能窝在房间里,一遍遍笨拙地尝试着编曲填词,哪怕后面被星探挖掘,得到了更好的资源,但起步的缓慢依然让她闹过不少的笑话,费尽心思制作的歌曲被乐评人评价为一文不值,事业的浮动让那段时间的她总是在深夜惊醒,迷茫着未来,只能用演唱会来鼓励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你是恐惧的,我们也曾是恐惧的……”
希尼俄知道,这一次的演唱会一定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完美到梦幻般的舞台调度,超出预期的观众反应,还有那永不停歇的欢呼。
但过于渴望获得这一切的希尼俄选择了无视那些异常。
她蒙上了双眼,于是连舞台下最近的经纪人模糊的面庞都有了昏暗作为借口。
她挡住了鼻子,于是浓郁到刺鼻的芬芳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
她捂住了耳朵,于是观众席上除了欢呼再无其他。
这些异常与那些被压抑的过去和情绪在此刻如潮水一遍又一遍拍打着希尼俄,在溺毙之前,有一双柔和的手捧起她的脸颊,让她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那双手上。
那双手是那么的柔软而温暖,带着奇异的力量缓解了她的窒息感。
宛若在海浪中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礁石,却不知这到底是一份救赎,还是拉扯着她坠落的苹果。
“听。”
有音乐自远方传来。
他的瞳孔被纯白占据,直到最后一丝黑色被吞没,连面容都开始改变,变成了另一张脸。
这张脸有另一个名字,叫做——
啟。
它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声音轻柔却充满着无名的诱惑:“那是我们为你而响的挽歌,也该由你来歌唱。”
无数张脸自希尼俄面前浮现,其中不乏她出道开始就支持自己的粉丝,他们都在哀求,哀求她奏响挽歌。
可什么人才需要挽歌?
希尼俄闭上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撕开伪装后宛若人间炼狱的观众席彻底摧毁了希尼俄最后的希望。
啟轻抚她的脸颊,满怀悲悯地吟诵——
“可怜的孩子。”
“吾神会予你安宁。”
在祂的身边,再没有孤独,也不会悲伤,痛苦更是如羽毛随风飘散。
当颤抖的唇舌撬出喉间第一个音符,悲鸣的挽歌代替同谐的律动,连空气中最小的微尘都随着这音律在颤动,那是希尼俄用灵魂吟诵的挽歌。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照亮那双自太阳穴生长而出的洁白翅膀。
信仰侧的挽歌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文本,因为非人的它们往往运用灵魂的共鸣去唱挽歌,这是最快也是最高效的方法。
但这一次有些特殊。
死在演唱会的粉丝大多是科技侧的人,科技侧一直致力于保护和追寻地球文化,耳语目染下,挽歌也罕见的拥有了一份确切的文本。
只见无数被怪物杀死的粉丝保持着死亡时的模样出现在观众席上,他们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身上多了几个大洞,更甚者连尸身都是七零八落,这些神志未明的鬼魅们发出非人的声音,最终汇作一声声如齐颂,又似高昂吟唱的挽歌——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①”
由希尼俄主导的挽歌悲凉而悠远,带着古朴的气息,沐浴在光明神的力量之下,让她脱胎换骨。
同化完成了。
啟悄然离去。
于是那只纤细的手抓住了原一的衣角。
纯白的眼瞳望着原一,希尼俄浅浅一笑。
正如怪物获得了希尼俄的记忆,她也一样获得了怪物的记忆。
不仅如此,她还有了许许多多不同的记忆。
有孩子的、有女人的、有男人的、有高尚的、有自私的……
这些死于怪物之手不甘的灵魂与希尼俄组合成她的一部分,剩下那一部分,则是怪物对祂的渴望。
怨恨啊……难过啊……为什么是我啊?
他们在控诉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
遗憾啊……渴望啊……为什么您不回头看看我啊?
它在悲鸣过去的抛弃和吾主的否定。
【我想活下去!】
【我想回到祂身旁!】
极致的怨恨与极致的渴求混杂在一起,混杂着啟灌输进天使们的集体意识,于是愿望开始扭曲,化作畸形的渴求。
“您要吃了我吗?”
希尼俄笑着说出这句话。
“或者……”
不等原一回答,她松开抓着原一衣角的手,自顾自地以一种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完成的动作重新站了起来。
她双手捧着脸,害羞而礼貌的询问——
“我能吃掉你吗?”
话音未落,死去的怪物再次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它甚至连眷属都算不上,只是一具被控制的尸体。
属于眷属的意志已经彻底融入面前这个不能再被称为希尼俄的新生天使中。
无数触手包围了原一,它们身上都附着了一层浓厚的信仰侧力量。
就在触手即将触到原一的前一秒,一大团红色的数据凭空出现,宛若一座大山轰然倾倒,竟像有了实体那般牢牢砸在触手之上。
伴随这座大山的,还有一句气急败坏的电子音。
“离吾主远一点!你个长翅膀的鸟人!”
红色的数据山牢牢将原一保护在中间,而那些不断流动着消失着的红色数据也露出如人般生动的颜表情,毫不客气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但可惜的是,介于低纬度数据升格到高纬度现实的损耗考虑,为了能将自己转换率十不足一的数据流能保存的更久一点,威慑力更强一点,系统不得不从简出发,以至于颜表情也非常没有说服力,变成了这样——
系统:(╬ ̄皿 ̄)[被掀翻的桌子.jpg]
原一:……
刚刚升起的一点紧迫瞬间被这人工智障逗乐了。
虽然原一知道真的让系统弄出全息投影的掀桌子图片很简单,甚至有投影作为介质以假乱真都完全没问题,现在这么节省只是因为现场的介质都被之前的假眷属毁的差不多了。
为了保护自己,系统不惜牺牲全部数据强行升格,要不是刚薅了螺母,恐怕别说这个仿佛断网加载不出来的文字说明,就是颜文字估计都没舍不得弄出来,但咱就是说,弄不出来可以不弄。
一张只有文字说明的图片让系统不像刚升级完回来,像刚从千禧年回来的非主流。
但俗话说母不嫌儿丑,邪神不嫌眷属智障……
原一试图捡起一点系统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感动。
虽然希尼俄的“复活”让他很意外,但一感受到那炽热的力量,原一就知道死而复生的眷属到底是谁在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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