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它们雄心勃勃的穿过屏障的那一刻,巨大的触手终于忍耐不住,从底下的漆黑中伸了出来,那崩塌了上千年还没崩塌完的建筑在它手里显得多么渺小,就像个玩具,整个梦境国度轻而易举地被拉入漆黑的深渊。
一个回头,它们背后已经空空如也。
咀嚼的声响在它们耳朵里宛若恶魔的低语,在尖叫与异变中引起一场血腥的自相残杀,直至幸存的生灵跌跌撞撞地从飞船里走出来,一脚踩空坠落最底下的深渊。
看着被异化腐蚀得面目扭曲,连翅膀都残缺不全的生灵,原初打消了原本的打算,小鲸鱼躲在原初身后鬼鬼祟祟地探头了两眼,看到那片漆黑又马上缩了回去,一副又怂又好奇的样子。
本想抓一只梦中的小精灵送给原一的原初果断转身,对它们失去了的兴趣。
他还记得,在梦中的时候,原一对这些东西表现了极大的兴趣。
虽然醒来后的原一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过这个梦。
可原初仍然想满足他的愿望。
但现在那些小东西都被身体一并吃掉了,原初只能暂且打消这个想法,带着小鲸鱼回到大树下,他的这片梦境是特别得到原一承认的“真实”,所以不管其他梦境如何崩塌,这里始终温暖如春,风景如画。
就连身体也因为得到原一的特别嘱托,将触手避开原初所在的梦境。
四周动荡毁灭,唯有此地安然无恙。
明晃晃的偏爱,如何不让眷属沉迷?
原初用手指摩挲着树干上起伏凹凸的纹路,期盼着原一下一次的沉睡。
到时候,他一定会找到原一喜欢的梦境产物,亲手送给原一。
…………
信仰侧。
战争的消息随着天使的传播,引起了十一颗卫星上信徒们极致的愤怒。
曾经,在天使们宣布要讨伐邪神时,他们安然接受,认为这是吾神对冒犯者应该的征讨,甚至认为是一种荣耀,比往常还要热烈的参加到各种战备活动中。
虽然这场战争的结果是派出的天使全灭,但这不影响光明神在信徒中的地位。
已经对光明神深信不疑的信徒们,只会认为是那群死去天使的无能。
所以当邪神向他们宣战时,信徒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他们世俗意义上的财产早已在搬来这时前无偿捐赠给了信仰侧,作为天使们外出宣扬信仰的资金来源,这也是为什么天使们虽然名声算不上好,却依然能去往不同的文明宣扬信仰的原因——毕竟谁能拒绝钱呢?只是提供一个场地,承认他们的信仰,就可以有大笔的进账。
如果说上次的战争他们是更积极的想成为天使,那么这一次邪神的宣战,就是哪怕不转换成天使的人,也想用自己的肉/体凡胎为自己信仰的神明出一份力。
他们将这份狂热通过天使一层层上传,天使长将信徒们的情愿带来时,雅阁西正在祈祷。
偌大的教堂中空空如也,没有长椅也没有钢琴,只有一扇厚重的门,这扇雕刻着飞鸟走兽,以及无数太阳花纹的大门华贵又圣洁,门扉却没有紧闭,而是微微露出一条窄小的缝隙,有金色如手臂粗的光线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伸出,它们有的向外延伸,有的逐渐隐匿进看不见的空间中,还有的就这么飘荡在教堂中。
高耸到可怖的落地彩窗在这些散发着金光的线条们照耀下越发闪烁,如果仔细看去,就能惊讶地发现这些折射的光芒竟像一群听话的鼓手,随着看似无序飘荡的光线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那是一首无声的曲子,在无形之物的指挥下“奏响”,耳朵听不见,眼睛却会在这些音符下逐渐迷失心神。
由神明亲手指挥的音乐连天使长都无法长看,他怕看久了,对吾神的信仰会膨胀到无可比拟的程度,然后迫不及待的走进门扉之后,与那伟大的存在融为一体。
对于光明神来说,有没有“小飞虫”在听自己的演奏不重要,反正在祂的照耀下,他们最终都会化作乐谱上的某个音符,但不听不代表可以打扰。
所以天使长始终低垂着眼帘,脚步放轻,像一只飘荡的幽灵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最后轻轻将手放在雅阁西肩上。
雅阁西是最初的天使,也被称为大天使。
他的双手曾因为触碰光明神而被同化,虽然最终依靠光明神的力量重新汇聚出新的双手,但那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而是某种光线聚合物的双手并不适合出现在信徒面前,于是哪怕现在已经鲜少直接路面,他仍然习惯性地穿着两幅长袖手套。
而与其他天使最不相同的,就是他那只被自己亲手缝上的嘴巴,细密的缝合线将上下两片唇瓣相连,他口不能言,却能通过集体意识向天使长们传达命令。
他被天使们认为是最接近光明神,也是最能代表光明神一言一行的存在,同时也是公认的光明神最虔诚的信徒。
虔诚到什么程度呢?
雅阁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到这个特殊的教堂,一心一意地跪在门外,进行长达以年为单位的祈祷,最长的一次祈祷了整整二百二十一年。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防止自己的声音打扰光明神,他会直接屏蔽掉与外界的联系,只留下一部分“吵闹”的意识放到集体意识里,帮他安排信仰侧的各项事宜。
一般情况下,天使长不会来打扰他,但现在圣战在即,他们不得不来找他。
当天使长将手放在雅阁西肩膀上时,雅阁西就联系上集体意识,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雅阁西微微仰头,即使眼睛被羽翼遮住,他仍然能清晰地看见门扉后璀璨如烈火的光芒,是那么的绚丽,每一根延伸到光线都如梦境般美丽。
身后的天使长在充当完联系的媒介后,身体犹如被分解般化作条条丝线,从皮肤、器官、再到血液,全部化作不同颜色的线条,整个人像将水滴落在水彩上,晕染出飘荡的颜色,再被那无处不在的金色丝线汲取吸收,成为祂的一部分。
这就是闯入者的代价,亦是不和谐音符闯入教堂的代价。
至今为止,所有进入教堂的天使长,除了徽全都是同样的结局。
悄无声息的同化并不能引起雅阁西一分一毫的注视,他对此习以为常。
甚至就连站在教堂外的天使长们感受到又有一个“同伴”离去时,脸上也没有半分的悲伤,能与祂同化成光,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在无声的等待中,他们最终得到了一条明确的命令。
——将那些无法转换成天使的信徒,带入这间教堂。
雅阁西将手轻轻放在门扉上,这扇厚重的大门是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居所,即使重若千钧,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轻轻一推就能推开的门,可折扇门后,是他为之坚持了千年的信仰。
当他的手放在门上时,心里的低吟也能化作句句细语传达到祂的耳中。
【让我们……再见一次您吧】
像当初坠落这个星球,一瞬间的同化消弭了痛苦,那光辉灿烂到让人几欲流泪,却又在恍惚间想起自己早已失去切实的身体,只能让汇聚成团的意识在光芒中不断消融、凝聚,最终被祂的伟力塑造出身体一样,让他们再亲眼目睹一次那样的神迹吧!
门后的光明神悬浮在没有时间空间概念的虚无中,这半边身体与处于高纬度的身体藕断丝连,流转间不见任何智慧,只有本能的照耀与同化,千百年来,无论雅阁西与天使们,甚至是信徒们如何高声赞颂,祂始终无法生出一丝的悲喜,只是静默的用丝线连接了一个又一个呼唤祂的信徒。
被光芒包裹的圆球里,硕大的眼睛始终紧闭,洁白的六片羽翼向内收拢,成为眼睛最好的保护,如果原一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正如身体的概念化形是触手,羽翼也是光明神的概念化型,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只眼睛虽然在天使们召唤时是睁开的,但真正的眼睛始终是闭上的。
雅阁西曾经坚信,当这只集体意识靠近时才会有反应的眼睛睁开的那一天,就是光明神诞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天。
到那时,世界都将沐浴在光明神的光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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