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的默认下,啟单手撑着脸,望着图表上空白的地方展开了无限的想象:“不知名的原因让神明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或许是悲伤、或许是愤怒、又或许只是某个瞬间的痛苦。”
“可是……无论是何等的感情,投射到眷属身上总是如山崩地裂般剧烈。”
他抬眸,眼中似有泪光,即使有羽翼遮住,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原本清晰的声音变得模糊,甚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一个人在说话,还是无数个人的意识在说话。
“没有嘴巴,于是无法诉说痛苦。”
“没有眼睛,于是无法看到自己哪里受了伤。”
“没有手臂,于是无法捂住受创的伤口。”
“于是……”啟的指尖划过脸颊,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宛若低吟一首诡谲的歌谣——
“他们献上了自己的嘴巴,替祂说话。”
无数张被缝上的嘴巴一闪而过。
“他们献上了眼睛,为祂注视。”
无数双溃烂的眼睛只剩空空的黑洞。
“他们献上了所有的手臂,捂住祂流血的伤疤。”
失去四肢的人仰着头,却再也无法拥抱太阳。
这就是悲剧吗?
并不是。
真正的悲剧是——
“他们拼尽一切想抚平祂的哀伤。却发现引起祂悲恸的,正是他们本身。”
一直遮蔽着双眼的羽翼忽地张开,露出里面那双纯白的眼眸,没有焦距,也没有半分感情,却在眼角滑落最慈悲的泪。
所有被这双眼睛注视到的人都被卷入一场洪流般的悲伤中。
即使是恒娥也像卡壳了一样,身形忽闪忽现。
啟缓缓站起身,犹如进无人之地似漫步在会议室中,从杨女士的口袋里抽出那张门禁卡。
眼泪仍在落下,啟哼起悲伤的挽歌,似哀悼,又似新生的号角。
他就这样唱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外走去。
本该重兵把守的基地此刻安静的落针可闻,他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一直以来,人们都误会了信仰侧战斗的方式。
的确,天使们使用力量时都需要向光明神祈祷,越是虔诚,获得的力量就越强。
高阶的天使甚至可以通过吟诵召唤光明神降世,直接让祂的力量碾压一切敌人。
可他们不曾知道的是,当信仰虔诚到一定程度后,那双眼睛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那是祂的眼睛。
即使祂的意识仍然混沌,没有任何清明的预兆,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融入祂的所有,成为祂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他们仍要努力。
努力在自诞生就注定纠缠不止的邪神面前,用尽一切办法让祂渡过这场最重要的命运节点。
他们敬爱的神明啊,因为仁慈而落后的那一步。
将由他们补上。
哪怕未来的祂早已传来箴言。
——这是一场必死的斗争。
得到消息的那一天,他们伫立良久。
若他们是忠诚的,就当按照祂的指使,坦然面对必败的结局。
若死亡只是他们的结局,那么就如此按照箴言执行,也是应当的承诺。
若就此放弃,以祂的仁爱,可以获得痛苦的权利。
但当时的他们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们仰起头,望向遥远的未来,发出相同的共鸣:“可是亲爱的您,我怎忍心举手投降,将您交给愚者定下的未来。”
什么是愚者?
不信祂的歌声者,即为愚者。
不奉祂的仁慈者,即为愚者。
不臣服祂的存在,即为愚者。
哪怕是那足以与祂对抗,甚至现在先行一步诞生出自我意识的邪神,也是愚蠢混沌的存在。
为了对抗那个未来,就连他们也成为了违逆祂的愚者。
所以……
这样的他们,这样的世界,已经无需再存在。
在新世界诞生的奏乐中,他们这些过去的残章,已没有参演的资格。
第140章 掀桌子(无原一)
杨女士的门禁卡只能让她在基地来去自如, 但对啟也足够了。
无需谁的指引,啟自然而然就来到了李圆圆所在的医疗舱外。
得益于良好的后备预案,在这个连姮娥都受到影响无法允许的时刻, 还有基础程序兢兢业业的维持着李圆圆的生命体征。
但那微弱的生命体征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滴——”
啟走到医疗舱前,隔着羽翼注视着里面的李圆圆。
在他的视角里,李圆圆浑身缠满了黑色的泗县, 那些丝线偷着浓郁不详的气息, 像死亡, 又像是疯狂,却绝对不是天使喜欢的味道。
即使已经从集体意识中见过这股力量, 但亲眼看到时啟仍然失神了瞬间。
这便是祂的力量……
啟的喉结动了动,那双承载着光明神力量的眼睛正蠢蠢欲动着, 他隐约间感受到一股渴望,一股不属于集体意识,也不属于他自己的渴望,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他摁下暂停键, 医疗舱缓缓打开了半透明的玻璃门, 此刻李圆圆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道诱人的食物。
修长的手指不可遏止地朝李圆圆伸出,却在即将要触碰到时猛的收回,然后反手击飞了射向自己的子弹。
特制的子弹在啟的手背上留下明显的火燎痕迹。
啟回头,对上一双沉着的双眼。
雷诺举着枪厉声道:“离她远点!”
他拿着的这把枪存储着特殊能量,不像一般的子弹哪怕打中了也会被让使变/态的恢复速度痊愈,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种能量存储量很小,拢共也就三发子弹。
“真是难得……”啟凝视着雷诺, 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那个拒绝了我们的孩子。”
在所有光明神的信徒中,能得到集体意识青睐的人并不算多,能成为天使的就更少了,所以当席啟进入天使们视野时,就注定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按理来说,雷诺作为席啟的好友,他被同化的概率也是极高的。
但是席啟硬生生凭借一丝意识,将雷诺从临门一脚拉了回来,以至于雷诺属于半同化状态,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还能保持冷静。
不过这点小波折啟没有放在眼里,他甚至有时间赞叹道:“奇异的缘分,或许你本就该是我们中的一员。”
两次同化,一次被学院老师阻止,一次被卫桥阻止,那么再来第三次还会有那么幸运可以逃离吗?
啟想知道这个答案,于是弯了弯唇角,吟诵起同化的赞歌。
这一次,不仅是植物,就连空气都在赞歌中发出无声的共鸣。
徒然增加的压力下,雷诺咬牙扣动了扳机。
“砰!”
一枚子弹穿透啟的喉咙,赞歌却并未停止。
发声的从来不是他单个的器官,而是他体内的意识。
雷诺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幻境撕扯着他的理智,无数道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他们都在叫他投降。
冷汗自他额头滑落,雷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就范。
啟决定再添最后一把火。
于是在吵闹中,雷诺还能清晰听见啟的声音:
“其实你应当感谢我,因为起码我还能让她以人类的姿态死去,而非扭曲的怪物。”
啟勾起他的下巴,让他的视线能够清晰地落在医疗舱上。
此刻他们视角共享,雷诺终于知道李圆圆长睡不醒却没有任何外伤的原因了——
在那些黑线缠绕中,一只巨大的长满足节的类昆虫生物盘踞在她身上,像弥久不散的幽灵,冷冽的刀锋抵着李圆圆的颈脖,倒三角的脑袋紧紧贴着她的脸颊,贪婪的吸取她的呼吸,她的生命。
它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凌冽复眼直勾勾与他们对视,上半身警惕地支了起来,刀锋调转了方向,仿佛随时都会朝他们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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