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被送入医院的病患都被安排进了A字母开头排序的病房里, 成为这所医院医护人员最不愿意夜巡的地方。
安静的走廊上, 护士拿着点名册,一间间病房检查过去, 当走到A-45病房时,她深吸一口气, 打开门上的观察窗口。
不是她们愚蠢到不会用科技手段监控病人身体状况,而是部分病人身上似乎带了奇怪的磁场,会让监控卡顿甚至失灵。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 上头要求必须每一个病房都要检查。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护士强忍着恐惧为自己打气, 她安慰自己——这些病人都打了镇定剂, 现在已经睡着了,哪怕会梦游,哪怕会爬到墙壁上,但他们还是人类,这是特制的房门,他们冲不出来的。
可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她仍无法遏止地颤抖,直到面部贴到铁门上, 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她才稍稍冷静。
然而想象中的诡异画面却没有出现, 或者说——
这里什么也没有。
惨白的病房里,空空如也。
护士的眼睛霎时瞪大,她不敢相信在一间连窗户都焊死的房间里,一个人类要怎么跑出来。
不对、不对!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恐慌爬上眼球。
陌生的声音在背后柔柔响起:
“如果不是人类,就可以逃出来了呀。”
护士猛地回过头,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样的面庞。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医院的宁静。
门外驻守的士兵警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瑟瑟发抖的护士,像被无数只蚂蚁爬上身体那样,她奋力抓挠着身上裸露的皮肤,哪怕留下红痕,哪怕划破皮肤也不知停止,只有一声高过一声惊恐的叫喊,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任谁也看不出,这位护士白天还温柔地帮他们处理身上的伤口。
士兵们冲过去,熟练的用束缚带绑好她,起码让她不再伤害自己。
在恒娥的调控下,医生很快赶来,他熟练的给护士扎了一针,护士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冷静了下来。
相似的情景在这家医院已经发生了好几次,随着同事越来越多陷入疯狂,在职的医生护士已经受不了压抑的氛围,纷纷申请离职。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场演唱会。
或者说,那位邪神。
演唱会的惨案让官方不得不提前将神秘生物的事情公之于众,出于对官方的信任,人们虽然害怕但还没有到恐慌的程度。
人们以为灾难已经过去,殊不知余波从未停止。
那些被送入病房的患者成为了“感染源”,任何与他们靠近的人都将被传染不同程度的疯狂,在发现这一点后,官方迅速将那几家医院包围,然后将医生护士们隔离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传染疯狂的医生护士们只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就可以慢慢恢复正常,只不过发病时间有长有短,最长的一个隐藏了一周,才在某天晚上突然打开水龙头试图将自己溺毙在洗手池。
科学院接手了病患,并将他们置于地下实验室,在尝试治疗的同时研究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们身上种种的变化。
“你觉得他们还算是人类吗?”
一位科学家站在给病患们特制的灌满营养液的培养皿前,注视着绿色营养液中起起伏伏的人类——如果那纤长的四肢和外翻的牙齿还能称得上人类的话——布满血丝的眼中尽是哀伤。
“他们当然是。”另一个科学家给他递了一杯咖啡,热腾腾的咖啡总能让人打起精神,“他们只是病了,而我们会治好他。”
科学家接过咖啡,他没有喝,只是摩挲着咖啡杯,定定地望了培养皿许久。
在一片无声的寂静中,他良久才开口道——
“将我带走吧,我也产生幻觉了。”
为了防止污染扩大,一个科学家负责照顾一个病患,这里不可能存在另一个伙伴出现安慰他。
手腕翻转,咖啡倾倒落在地上,却发出清脆的叮咛声。
那根本不是一杯咖啡,那是一杯钉子。
由他自己亲手装满的钉子,又亲手送到自己嘴边充满恶意的玩笑。
直到冷静地离开这里,被士兵们戴上各种束缚器——这不是拘禁,而是对他的保护——他才自言自语地回答:“不,那根本不是人类。”
那只是占据了人类身躯,从人类身体里异变的怪物。
像科学家这样的事情出现的越来越多,而并非每一次都能成功解决。
在一位科学家假装无事发生,却在士兵过来时猛然袭击他们,夺过手枪试图击毙培养皿中的病患事件发生后,官方不得不暂停封锁所有病患所在的研究室,只让恒娥独自监视。
在放弃还是抢救的争执中,一项提议被摆上台面。
“我们为什么不寻求信仰侧的帮助?它们甚至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为了帮助我们。”一位官员环视在场每一个人,怒目圆睁,“难道就为了我们所谓的面子,就要让这些好不容易从怪物手里活下来的幸存者,慢慢变成害死她们朋友、爱人甚至亲人的怪物吗?只要有任何可能,我们都应该去做啊!”
他胡子拉碴,黑眼圈厚重无比,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但这并不让人奇怪,因为——
“哪怕、哪怕不是以一位同僚的身份,仅仅作为一个父亲,我请求你们,救救他吧……”
说到后面,这位一米八七的高大男人竟泣不成声。
每天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儿子日益变异的躯体,回到家是妻子担忧急切的询问,他只能不停用一个个谎言去敷衍妻子,就像他对其他同样焦急孩子的父母说的那样:“一切都好,还在治疗。”
第一次,他希望他们不要相信自己。
愧疚和痛苦快成为压倒他的巨石,哪怕还有一丝可能,他都希望那些病患可以完整而安全的回到家。
会议中争吵的声音渐渐停下,只剩男人哽咽的啜泣声。
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问道:“恒娥,如果让信仰侧插手,你觉得有多少的把握?”
无数数据在恒娥身体中流淌,三秒后,它如实回答——
【按照行为逻辑分析,信仰侧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可以恢复病患们】
然而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们脸上展开笑容,因为他们已经问过无数遍,知道这个答案后面还有另一个来自智识生命的提示:
【但请注意,病患发生其他异变的可能性,将高达百分之九十】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只是钱财甚至其他更切实的利益交换,科技侧早就和信仰侧做交易了。
但谁都清楚,信仰侧不需要华贵的珠宝,不需要尊崇的地位,它们需要的是信徒。
如天使一般践行守护光明神的信徒。
啟到现在还没离开科技侧,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诱惑呢?
是放任束手无策的病患走向异变,还是松口让信仰侧给予另一个同样悲剧的结局?
“或许我们可以折中一下。”黎部长投出一个视频。
她平静道:“啟一直很想让我们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尽管他宣称这个视频来源于某个首席,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他似乎笃定看完这个视频,我们对邪神的态度会有特别的变化。”
“我们可以满足他的愿望,并请他帮我们稳定这些病患的状态,起码让他们不要继续异变。”
有人提出了异议:“可他凭什么帮我们?要知道在可以吸收信徒的时候,信仰侧那群家伙就是疯子。”
黎部长点点头:“确实,从以往信仰侧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会答应。但这次不一样,他的目的不是几个信徒,这不值得一位天使长大老远从信仰侧来到这里,他需要的——”
“是整个科技侧的支持。”
…………
白与金交织的房间内,从墙壁到地板,哪怕是生活用具都铭刻了属于信仰侧的标识,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苦修室,用来满足信仰侧天使们沉重而崇高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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