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他和苏羡安的订亲玉佩,想起一个月前,他辞去师爷的活儿,向苏敏中辞行前往府城秋闱时。苏敏中仿佛预料到他会中举般,意味深长地朝他笑道:“贤侄,我等你下月来向我道喜啊。”
出了公房,苏羡安也拎了一堆科举时需要用到的物什,朝他笑得眉眼弯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再到放榜那日,他还没前去榜前看榜,抱喜的人就敲锣打鼓地来到他下榻的客栈:“喜报贵客栈老爷徐善学,应本科乡试,高中第三名举人。”
有弟弟和苏羡安到处给他搜罗的科举书再有苏敏中这两年的教导,徐善学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考不上,但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进了前三。
西北的秀才何其多,世家子弟又何其多,他能够在这么多人里名列前茅,是何等的幸运。
徐善学当时便没压制住自己的喜悦,快马加鞭地回到家,一刻也不想等地让父母前去苏家提亲。
知晓家中的银钱都是弟弟所挣,他给父母打了欠条,待他以后挣钱了,再把这笔钱还给弟弟。
只这枚玉佩,是他在县衙当师爷的俸禄和偶尔帮人抄书写诉讼所挣的银钱买的。
现在,这枚玉佩被一分为二,一面在他这儿,一面在苏羡安手中。
反复摸着玉佩,想到不久后他们便能成亲了,徐善学嘴角含着笑地想,人怎么可以幸福成这样。
事业有成还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
大抵是老天爷见不得徐家这般幸福,总要有人出来找点事情,徐小姑徐雪梅自侄儿徐善学考上举人心里就有点不舒坦,这样好的本事,怎就没继承在她家耀宗身上呢。
再一听,徐家全家人都要上京城去陪着徐善学参加春闱的和操持他的婚礼的事儿,阴阳怪气地说:“这么多人都去啊,你们在京城有屋子吗?人家县令家的哥儿,啊不,五品大官家的哥儿肯下嫁已经是格外厚待了,总不能上了京城,叫人家跟公婆挤在租的宅子里也就罢了,还跟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挤一处啊。”
徐爷爷和徐奶奶这两个月沉浸在家里祖坟冒青烟,竟然出了两个当官儿的孙子一事上,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听徐雪梅如此一说,立马对徐老大和杨秀莲摆手:“算啦,我们就不去了,只要鹿鸣和善学过得好,我们老两口看不看他们成婚都行。”
徐爷爷和徐奶奶不去,徐老二和钱慧芳自然也就不能去了,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京城啊,那想必比他们西北这地儿繁华不知多少倍去了,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晓,这辈子还能不能去。但也知晓徐雪梅的话有几分道理。
徐老二深思熟虑过后道:“大哥你们和小南去吧,我们在家照顾爹娘就成。”
儿子成亲,爹娘叔婶都不在,就他们一家人,一点都不热闹有什么意思。且他们这一去,也不知晓还回不回得来,爹娘年纪大了,该长子养老送终的事儿做不到,还跟相熟的弟弟妹妹分开,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拿商量的人都没有。
徐老大和杨秀莲高兴了几个月的嘴脸一下就落了下来,一点都不舒坦了。
他们不舒坦了,徐雪梅就舒坦了。
要真叫徐家人全上了京,她这个嫁出去的小姑,不就沾不到娘家一点光了。
爹娘和二哥二嫂都在这儿,大哥一家再有出息,也会顾及着这一摊子人。只要他们还有所顾忌,她不就能时常回来打秋风,占好处了。
原本高高兴兴的家里,被徐小姑这样一弄,弄得可沉闷了,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感伤。尤其是徐爷爷徐奶奶,一想到自个百年之后,老大家的都赶不回家里来见他们最后一眼,那是精神气也没了,饭也吃不香了。
徐善学气都快要气死了,原本见徐小姑这两年因着澡堂对家里少了几分算计,他原本还打算他走了之后,把家里名下的五十亩地拿给她照料。
他在弟弟给家里脱了军籍后,又有秀才之名,家里的五十亩地,有二十亩就不用上税了,如今考中举人,这五十亩地便全都不用上税了。
有这五十亩不用交税的地,徐小姑不管是租还是自己耕种,她家日子都能起来。
何况,徐家还有徐鹿鸣修的澡堂子在。
有这些产业,够她下半辈子过得安稳富裕了。
她就非得来家里挑事,挑得全家人都不开心。
新进举人老爷徐善学发了狠:“不就是京城的宅子嘛,咱把家里的地和澡堂子卖了,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收的礼,多少都能凑出些银子,还怕在京城买不起宅子?”
他家这五十亩地可是不用上税的五十亩地,比外头那些普通的地值钱多了,放出风声去,不知晓有多少人愿意买。
徐家人一听徐善学要卖家里的产业,全都傻了眼:“把家里这些产业都卖了,以后我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徐善学很冷静地给他们分析利弊:“小鹿和木兰在京里当官儿,以后多半都不会家来了,我此去京城,明年不中,多半也会想法子在京城谋个事儿待三年后再战,以后也怕是很难再回西北了,家里这些家产,留着也没人种和操持,还不如全都卖了。”
徐爷爷和徐老大徐老二对视,心想有道理啊,徐老大和杨秀莲都不在了,靠徐老二和钱慧芳也操持不了多少田地,加上家里还有生意,两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他们全家人上京,不就是缺个住的地方吗?
把家里这些产业卖了,多少都能凑出个宅子钱来吧。
那可是京城的宅子,除非国破了,迁都了,不然放在任何时候都值钱。
假设以后他们全家在京城混不下去,也能把宅子卖了,再回西北来置业。
徐爷爷想到孙子的前程与幸福,牙一咬:“卖!”
他一发话,徐善学当天就去找了人。
他现在是举人老爷,谁不卖他一分薄面。
一听他要卖家里的地和产业,全都争着抢着要买。且不说这地是不用交税的地儿,就说这地它孕育出一个举人老爷,它就金贵得很,万一他家子孙吃了这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也中个举人回来让他们风光风光呢?
原来十两银子一亩的地儿,因着徐善学身上的举人光环硬生生给翻了八倍,卖到了八十两。
澡堂子也因他家是第一家做这个生意,且有不少稳定客源的缘故,足足卖了一千两。
有这五千两加上这段时间他们收礼收来的两千两,足足凑出了七千两。
这样大一笔银子,徐善学不敢说能在京城置多好的宅子,够全家人居住的落脚地应该没有问题。
当然,徐善学也不是没给徐小姑留东西,家里这口窑洞他没卖,好歹这也是他的家,万一以后有个回家的时候呢,总得留条后路。
在他们没有回家前,窑洞的钥匙他留给徐小姑了,任凭她是自己住也好,还是租出去也好。
别说他这个侄儿没给她留一点情面。
徐爷爷徐奶奶一听,徐善学把家里窑洞留给了徐小姑,那是一句话也没有了。
以前徐小姑来家里闹入伍的事儿本就伤了老大他们的心,如今小鹿不计前嫌让徐小姑开了澡堂子,善学离开也没忘记她这个小姑,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等徐善学把家卖空了,带着徐家人上了京城,徐小姑从徐家囤子村人手中拿到徐善学留给她的钥匙以及原本要把产业留给她,听从她的建议,于是决定都卖了去京城的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地上撒泼打滚,号啕大哭了一阵。
“……”
京城城门口。
翟正杰收到苏敏中他们不日即将抵京的消息,便每日雷打不动地来城门口等候。
他心里还是有苏羡安的,苏羡安长得好看,胆子也大,不像谢诗瑶总是恪守成规,每天操持家务,胆子还小,一点情趣也没有。
要不是苏家一朝落没,他也不会跟谢诗瑶成亲。
幸好,苏家又复起了,他也把谢诗瑶休了,并且谢诗瑶很识趣的,一次也没来闹过。
苏羡安年纪大了,又被退过婚,现在回京,也没什么人家看得上他,他虽成过亲,但没有孩子这个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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