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医者,从得知消息起,就开始着手准备,洗澡、给要带回家的物什消毒,一副迫不及待要飞出麻风病院的样儿。
看得麻风病院的患者们羡慕不已。
太医们在麻风病院里待了多久,他们这些病人就在这院里待了多久。
太医们想家了,他们这些患者也想啊。
只他们也知晓,他们这般病着,病没好全前,回家就是给家人遭灾。
他们不求能够出院与家人团聚,只求一个给家人报平安的机会。
入麻风病院的病人都是些京城平民百姓,他们每日接触的人多,染上病的机率大。那些富贵人家,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平日里也很爱洁,还有府医、太医时常把脉,想染病都难?
别看他们这几个月与太医们混熟了,寻常能与太医们聊聊天儿,可要他们与太医们提要求,心里难免生怯。
人家给他们治病一场,他们还如此不知好歹,想要这个想要那个的,怎么看都有些白眼狼。
可给家人报平安这个诱惑太大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推推搡搡选了与姜辛夷相处得还不错的曲岚去说。
曲岚虽与几个嫂嫂有些口齿,但他的父母哥哥待他还是不错的,这儿病好了,且身上也不会留那种难看的疤和痕迹,影响家里的生意和出嫁,他也想宽宽家里人的心。
狗狗祟祟摸到姜辛夷小院,站在门口看着在里头忙碌的姜辛夷,一副想开口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姜辛夷在院里收拾物什,能出病院了,他就没打算再住在这个鬼地方,得把家里拿的东西,以及这段时间攒下来的脉案等物一并打包带回家。
原本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可里头涉及的私人物品委实太多,且姜辛夷不习惯别人弄乱他的脉案,索性要回家了,他心里高兴,干这些琐事也不觉得烦,忙了好大一通才瞅见曲岚站在门外。
他出了院问:“你寻我可是有事?”
曲岚磕磕绊绊地说出了来意:“姜太医,我们院里的人让我来问问你,我们能不能也给家人报个平安。”
姜辛夷闻言笑了笑,他当什么事儿呢,原是这样一件小事儿,没有犹豫地应下:“行啊,你们各自去寻识字的人写了平安信予我即可。”
麻风病院里现如今还有两万多的病人,这么多人,放他们出去与家人报平安或者让他们的家人来探望都不现实,写信最好了。
信纸收拢上来,还能统一杀菌消毒。
也是他疏忽了,光想着他们医者需要出病院去偷偷气,忘记了患者也需要,想着患者心情好,也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跟曲岚说写信的时候,也可告知家里人,叫他们捎些菜食、衣裳等物进来,只一定要做好标识,免得有人拿错。
曲岚都做好了被挨骂的准备,没想到姜辛夷这般好说话,对着姜辛夷好一通感谢后,高兴地跑回他们院子,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众人。
众人一阵欢呼。
欢呼完,立马去找识字的人帮着他们写信。
曲岚恰巧就识字,好歹家里是卖油的,家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也需要他记账算账,读过两年书。
他按姜辛夷的吩咐,给家里的话写在信纸里头,外头除了写上他父母家人的名字外,还得把地址写清楚,免得送信的人记不住给送错了地儿。
京里人,识字的还是挺多的,患者们也怕姜辛夷这些太医回了家就不想管他们了,效率贼快,上午说可以报平安信,下午他们就把信给写好了。
姜辛夷让人把信封拿去喷了酒精消完毒,找了几个识字的太医院医吏,给了他们一大笔赏钱,让他们帮忙把信送了,没在意地上了回家的马车。
谁也不知,这一举动,可把那些收到信的病人家属给高兴坏了。
家里人得了麻风病,被太医院的人拉去麻风病院治病,一治就是小半年啊。这般长的时间治疗,那麻风病院又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不得靠近,院里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麻风病又不是一个很好治的病,长时间没有自家人的消息,他们都做好要料理后事的打算了。
如今得了家里人的平安信,知晓他们不仅没事儿了,麻风病还能彻底治好,连个丑陋的病症都不会留,谁不欢喜?
两万多人啊,除了极个别不喜自家孩子巴不得他死外头的人,其余谁不念着太医院的好。
尤其是这群患者,给家人报完平安,不知说甚,便把姜辛夷在麻风病院是如何尽心治疗他们的事迹说了说。
其中有几个姜辛夷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病人,更是在信中声泪俱下地说,要没有姜太医,他们这会儿早就黄土一捧了。
看得这些患者家人对姜辛夷救治感激不已。
姜辛夷上京这几年,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病人,还时常免费义诊,在京里有口皆碑。
百姓们都念着他的好。
现在他一气拯救了京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个家庭,大家也没甚好报答他的,便凑在一起商量着要给姜辛夷请命。有家里有点闲钱的富户,出钱出力地提议大家一起做一柄妙手回春的万民伞,得到众人的积极响应。
在麻风病人全部出院那天,上万民众,高举万民伞,齐齐围住姜辛夷,在他头顶撑开偌大的万民伞,一路护送他回家。
万民爱戴的万民伞啊。
从古至今,能拿到万民伞的人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大楚开国这么久,还没官员得百姓如此拥护过,不止京里的百姓,就连皇帝都被震动了。
带着一众群臣爬上宫墙,俯视着宫墙外乌泱泱一群举着一把偌大的伞把姜辛夷围住的人,笑得爽朗:“我大楚有这样悬壶济世、仁心仁术的神医在,真是天佑我大楚。”
皇帝金口玉言了,其他官员当然不会不识趣地说一些扫兴的话,当时也很有眼见地恭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能得姜太医这样的神医相助,大楚必将繁荣昌盛。”
好话谁不爱听,何况姜辛夷确实是一位做实事的太医,比李长贵等流不知强上多少倍。
他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当即御笔一挥,擢姜辛夷为太医院副院使,可建医学,可考核天下医者,同时因他治愈了大楚不少疑难杂症,虽没上过战场,但也为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下诏书全国表彰,让天下人都来看看姜辛夷这位哥儿太医的丰功伟绩。
表彰一出,天下震动。
从前大家只知晓当官的都是男人们干的事儿,从不知晓哥儿竟也能当官,还当的是太医院院使这样的大官儿!
听着十里八村敲锣打鼓念表彰的衙役嘴里不停地说着姜辛夷的丰功伟绩,不少人都跟开了天眼似的,一脸震惊。
有那胆大的还拉着衙役的衣裳,再三询问,哥儿真能当官啊,得知哥儿、女子都能当官,虽然只是医官,但搞不清医官和正儿八经的科举官的区别的老百姓知晓女子、哥儿也能当官后,当即把他们家的子女都送入村中草医或者大夫家学医。
这个叫姜辛夷的哥儿都能当官,万一他家的子女也当了官,他家不就光耀门楣了嘛!
大楚的大夫一下沦为了各地的香饽饽,学医的人叔由原来的一个村零星几人增至几十人,使得之后几十年里,大楚的医术空前绝后的发达。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姜辛夷正端着两碗汤药,好笑地看着苦一张脸不想吃药的父女俩。
“不想吃药,当时逞威风的时候就别受伤啊,还一打挑二,一挑三,多有能耐啊,怎一碗药就把你们给打趴下了,我要是你们,这样的碗,高低得来他个十碗八碗的。”
姜辛夷越说,徐鹿鸣和徐鸿雁俩的脸越苦。
不出两人所料,姜辛夷回来见到一伤一哑的两人,立马转道去灶房煎了两碗汤药出来。
他亲自煎的,不假于人手,比那黄连还苦。
这都没什么,良药苦口嘛,但姜辛夷体贴到一勺一勺地喂,本来一口就能苦完的药,硬是被他分成了几十下,不亚于给两人上了遍酷刑。
徐鸿雁抿一口汤药,苦得她都顾不上缺掉的牙齿,龇牙咧嘴地直打颤,看了眼埋头喝药屁都不敢吱一声的徐鹿鸣,小小声与姜辛夷商量:“阿爹,我能不能吃一块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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