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偏过头来看她,殷红的嘴唇没有开合,银铃似的好听声音就在庄彩霞耳边响起:“我都可以,您随便做就好。”
她的眼珠似乎不会转动,看人时不是眼睛先动,而是头颅先动。
这么一看,这满村子的死人确实要比【冠花元郎】更像活人。
庄彩霞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那行,妈今儿个就给你好好露一手!”
说着,她挽住新娘的手,径直往修在小楼边上的厨房里去了。
全然忘记了她还有个儿子。
村长家的厨房修得很好,用电的,用煤气的,用柴火的,这里都有,一应俱全,有些酒店的后厨都没有这里的东西齐全。
并且,厨房很宽敞,长方形,有七十平左右,房顶是钢化玻璃,阳光一照,敞亮得很。
新娘被庄彩霞推到土灶边坐下了,她往闷着火的土灶里扔了两个红心番薯,交代道:“靓心啊,你就坐在这儿,烤烤火,等着番薯烤熟,妈这儿可没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这哪里是娶了一个媳妇回来,这分明就是迎了一个亲闺女回家。
一身鲜红的新娘坐在凳上,点了点头。
她问:“不用叫公爹一声吗?”
庄彩霞迟疑了一秒多,随即一摆手:“不用,让他睡去!你吃好了就成!”
——村长的权威降低了。
在这里,在这个还留存着封建陋习的村子里,女人的地位高于男人,村长和村支书的地位高于女人,村支书的地位又高于村长。
而就在昨夜,村长的权威被动摇了——崔秀娥当年驳斥了村长,本来是看押新娘的女人们对此跃跃欲试。
今天,庄彩霞仅迟疑了不到两秒,就将村长抛之脑后了,但昨晚崔秀娥驳斥村长时,她并不在场。
所以,这一点似乎通用于全村的女人?
不确定,之后试试。
新娘又点了点头,庄彩霞乐呵呵地转身,抬脚走向并排放在墙边的三个大冰箱。
冰箱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冷气,一摞摞冻得梆硬的红肉显露在视线里。
不是人肉。
昨天那两场席面上用的肉也不是人肉。
就是很正常的动物的肉,还很新鲜,只不过有一部分在国家动保名单里罢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规则之下,诡异要靠什么手段异化那群外来猎物呢?
是触发或者违背规则吗?会怎么算呢?
危越兴致盎然,并跃跃欲试。
但他取代了庄靓心,是否会因被归入吕吉村所属,而无法触发或者违背规则?毕竟,他如今已经融入了疑似规则执行人的群体中。
即便违背了规则,他也不会被判定违规的。
唉,还是得看那些人的了。
正是时,农家乐那边的【石探眼】传来画面,原来是洛瑄诚在向导演请病假,声称自己水土不服需要休息,并以“我朋友练过”为由,把伍山青塞进了跟拍小组里。
危越略思索,就明白了这两个灵者在打什么主意。
还算聪明,知道了诡异在率先针对他们,也懂得利用这种针对赢得一些优势。
不算太缺心眼。
一个小时后——
危越坐在厨房里吃面,桌上还摆着炸好的酥肉,切好的烤红薯,新鲜凉拌好的野菜,面里还卧了两个溏心蛋。
庄彩霞正叉着腰和气愤于她为什么不叫自己起床,也不给自己做早饭的村长吵架。
庄靓心的娘家人依旧在呼呼大睡,正在激情吵架的爹妈一个都没有记起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农家乐那边,《一路向北》正式开播,导演以一个热身小游戏将六个嘉宾分成了三组,分别完成三个任务,他们必须在中午饭前找到各自要找的食材。
伍山青经过考虑后,跟在了朱鸣和郑玲音这一组。
年轻的小伙,漂亮的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组会出事的概率要比另外两组高很多。
玩游戏上头的朱鸣硬是在郑玲音的几次暗示下获得了第一名,但他的手气很臭,抽到了难度最大的食材——野生方竹笋。
这意味着他们得进山。
但是方竹笋长在哪里,导演组没有给提示,只是让他们去村子里问人。
直播间划过一排哈哈哈。
朱鸣:啧,导演组,一肚子坏水。
李真义坐在摄像机后面冲嘉宾们挥手:“各位老师,组织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今天的中午饭能不能吃得丰盛、吃得美味,就全靠你们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大脑了——加油哦!”
需要上山挖竹笋、下河抓鱼、地里挖野菜,且重量必须达标才合格的嘉宾们:……
直播间的观众们:好好好,我们就爱看这个!
一时间,《一路向北》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和热度持续走高,各位嘉宾的个人直播间订阅量也在飞快增加。
流窜在直播间后台里的一抹血色正贪婪地汲取着庞大数据流中蕴含的知识,它悄然隐藏在屏幕之后,无人得知它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
华国某处原始森林中,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拨开比人还要高的锯叶芦苇,那些能够轻易将人的皮肤划开的叶片划过这人的脸庞,竟未能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他径直朝着沼泽更深处走去。
一条头背草绿、腹部污白、颈部猩红的小蛇从一根芦苇上游了下来,顺着荡开的水面淌了过去,吐露着蛇信捕捉空气里令它觉得舒适亲近的气味颗粒,然后追了上去。
沼泽的尽头是一处深埋于腐泥中的洞穴,只有一点轮廓露出水面。
那人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埋进了沼泽里。
咕噜咕噜,污浊不堪的水面冒出了几个大大的气泡,啪的一下又爆开,空气里多了一分腐烂的气味。
一分钟后,他刨开堵在洞穴入口的腐泥,摸索着进入了洞穴。
洞穴里别有一番天地,像一棵大树被掏空,又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和水的浸泡,这里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说不来名字的奇怪菌类,一些体积很小的爬虫在里面自由生活着。
哗啦!
那人从顶上的洞里落了下来。
砰。
他落地的姿势很帅,一点碎青苔飞溅在他的靴子上。
这个空间的最中央有一个凸起的“树桩”,拂去上面的青苔,便会发现它其实是一块墨绿色的石头,里面长满了蜿蜒的金纹。
这竟是一大块金丝翡翠!
面对这样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男人没有多看它一眼,环视四周后,他轻声道:“不见了。”
封印在这里,封印在那块金丝翡翠里的东西不见了。
【最坏的结果。】
一道慈爱的声音出现在男人脑子里,【小君,它跑了。】
来人正是娄君怀,同他说话的,正是附身在他体内的地母之神。
这里曾封印着七百多年前祸乱人间的最强异物,其名,【万象】。
然而【万象】本身实际上毫无攻击力,但是,它能化作无形的媒介连接所有诡异,并依据当下时代最流行的传播模式变化媒介的形态。
比如,在七百多年前,它所变化的连接媒介被称作——【诡唱戏】。
在那个娱乐活动相对匮乏的时代,一个表演精彩还不要钱的戏班简直不要太受欢迎。而那个时代的通讯手段落后,消息传播速度滞后,就连奔走四方巡视的灵者也不能完全统计因【诡唱戏】而遇难的人究竟有多少。
每一次开场,每一台诡戏,都是一条快速建立的、通往相对应诡域的通道。
凡是看到、听到这诡戏的人,都会在瞬间满足触发条件,在猝不及防间被拖进诡域里,随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择人而噬的诡异等着生啖他们的血肉。
一个诡戏班进了一座城,不出一日,城中活人幸免于难者不足三成。
若是途径一个村,留给赶来灵者的只会是一个死寂的空村,连血迹也无。
那时的灵者根本不知道【诡唱戏】之后竟是一个异物在维系,纵使他们夜以继日地调查着缘由,可出发点完全是错的,无异于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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