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来一次。
终于注意到储备粮要跑了的诡怪简直暴怒,收拢的触肢深深扎入地下,狂乱地挤压着大地,将堆满废墟的地面拱得到处开裂、千疮百孔。
它没有收回外壳上的黑刺,既要又要,它笃定这几个该死的同类不可能掉头去抢它的储备粮。
区区两万多人,能顶什么用?
但那些人类是它的食物,它怎么可能让食物从自己嘴里跑掉!
那些灵者!
真是一群怎么杀都杀不死的臭虫!
……然后它的愤怒一击就被另一个同类挡下了。
???另一个?
如果这只诡怪有眼睛,那此刻它的眼睛里一定是满满当当的问号。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唧!”
怎么会还有一个?!
它的诡域都成筛子了!
诡怪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震得众人眼前一黑。
不等它再次发动攻击,被它吞噬得只剩下一点的神力骤然暴动,在它体内轰然炸开!
一滩滩腥臭黑水混杂着碎肉从“龟壳”下方溢出。
呼!
四只异兽见缝插针,顿时风起、雷鸣、冰聚、火烧,趁它病要它命。
【越越……】地母之神的声音变得虚弱了很多,【我只能帮到这里了……抱歉,接下来,都要交给你了。】
危越缓慢地抬起头,一块块碎片从他皲裂的肌肤上脱落,他张开斑驳的嘴唇,悠长的歌声从喉咙里发出,停止歌唱的万千幻象再度合唱起诡谲森冷的摇篮曲。
他无声地回答:放心,有我在。
咔嚓,咔嚓。
攥在手里的心脏彻底崩碎,从璀璨的宝石,变成了不起眼的碎石子。
它们没有被浪费,一点不剩地被脚下涌动的阴影吞噬。
最后一丝死气从一万六千多人身上散去,他们从活死人变回了正常的活人。
从狂喜到惊惶,从惊惶到茫然,再从茫然到怔愣……
这些被困在这里太久,久到这场噩梦长到无法摆脱,也无力再摆脱的人们心中情绪起伏跌宕,如沸腾的水,又好似奔腾的河。
他们静不下来,分辨不清,也难以相信。
得救了?
他们得救了?
这足以把人逼疯的错愕迷茫在歌声响起的刹那休止,他们齐齐转身,排着队,跟在手牵着手的女性和孩子们身后,在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灵者的指引下,迈开脚步,走向了那道同往人间的大门。
长长的队伍依次从不断脱落着碎片的乌鸦先生身边经过,他们目不斜视,眼里被温暖的光填满,安静得像是刚出生一样的脑子记住了这个特别到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人”。
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
记住他。
不要忘记。
是他,将他们从地狱带回了人间。
第50章 地陷之城(28) 如此,也算是共白首了
死亡是什么感觉?
危越不太能形容这种感觉, 属实没有几个合适的词语可以拿来用。
疼痛是必然的,没什么新奇可言,只是生命力被抽空的过程或短或长, 都有些难熬。
但也还行,习惯了。
保护着人类安全撤离的【灾厄之镜】源源不断地从主人那里汲取着力量,以抵挡那只诡怪发了疯一般的攻击,四只异兽都有点压制不住它了, 看来是真的气疯了。
乌鸦先生身上的碎片掉得更多更快了。
【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破碎到再也拼凑不起来的陶瓷娃娃。
【他】原本是一身的纯白,不染丝毫尘埃, 只有双手被一副精美的蕾丝手套包裹住,而现在……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 就没有一处不是斑驳的,如同拼图一样的碎片淅淅沥沥地从【他】的肌肤上剥离、脱落, 再被白色皮鞋踩住的蠕动阴影吞吃得一干二净。
那阴影蠕动得欢快极了……
这让喻客歆心中不禁产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它在吃乌鸦先生。
可那阴影不正是乌鸦先生的影子吗?
喻客歆的感觉没有错, 危越脚下正在欢快地蠕动翻涌着的阴影确实是他的影子,也确实是在吃【乌鸦先生】。
反正都要寄了, 不吃白不吃。
别浪费。
还别说,女王不愧是高维存在, 祂的造物就是比那些奇形怪状、长得都很抱歉的诡异好吃多了。
比那只比他还要像正常人的九级诡异还要好吃无数倍。
吃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但不能多吃。
被这具损坏躯壳包裹在内的沉重灵魂艰难地克制住狂热的进食欲望, 粉嫩的舌尖探出舔了舔唇,小巧精致但锋利无匹的獠牙在朱红的唇间半遮半掩,他满足地蜷缩起过于长的下肢……唔,或者说是蛇尾更为贴切。
才吃了几口,他好像就看见自己分明已然休止的同化度在蠢蠢欲动了。
有点吓人。
愉悦进食的阴影瞬间止住,一小块苍白的碎片漂浮在阴影上,显得有些呆滞。
下一秒,它把这块碎片吐到了旋合的法阵上。
落一片, 吐一片。
食物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一片又一片,法阵能够吸收承受的力量有限,当大门拓宽到足够四十个人并排通过的宽度后,法阵不再吸收力量,被阴影吐到符文上的碎片没有被吸收,而是崩碎成一簇簇幽光,往上浮去。
【灾厄之镜】一边受宠若惊一边战战兢兢地吸收了这些原本属于男主人血肉的一部分所化的力量。
于是,那只诡怪发现自己的攻击愈发撼动不了另一个同类的防御了。
诡怪:???
这不应当!
它的等级分明没有它高!
四只异兽中的火兽吞吐烈火,一大股岩浆从大嘴里喷涌而出,烫得被震惊得分神的诡怪唧唧乱叫。
【泯生鼎】对诡域的侵蚀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它将将卡在了动摇诡域稳定的红线上。
诡域里还有人类没有撤离。
“阁下……”
喻客歆小心翼翼地靠近,说话时声音放轻,眉头也皱得很紧。
闻声,乌鸦先生雪白的眼睫颤了颤,抬眼朝他看来。
喻客歆呼吸一窒,心头又起一阵酸涩。
那双眼睛……
水晶般剔透,雪一样冷冽,又比钻石更璀璨的眼睛,竟也裂开了。
像一颗被高温炙烤得从内里开始崩裂的玻璃珠,华彩不再,黯淡无光,已经照不出来人的模样了。
喻客歆的嘴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他哑着声音道:“阁下,可以了,已经够了,如果、如果还能……”
他想说,如果还能止损,那就快停下吧。
够了,已经够了。
可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来,都已经变成了一句空话。
乌鸦先生的心脏碎了……
他亲眼看见的。
那颗心脏碎裂掉落的瞬间,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一万六千多名被困者,不可思议的,从活死人被扭转成了正常的活人。
充斥在他们身体里的死气和诡力悉数消散,被另一股力量不容置疑地强行驱逐,有一股纯粹到无限接近于天地自然的生命力温柔地注入了他们空荡荡的身体里。
自此,由死,向生。
在进入大雾之前,喻客歆他们来过一次会议,会议中提出很多种可能性,但是……唯独这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
全员存活,无一人折损。
他们九人唯一付出的,只有一身的灵力,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伤。
就连这被榨干两次的灵力和这一身微不足道的伤势都被乌鸦先生一并治好了。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更从来没有一次出任务回来以后还能这么精神的。
喻客歆忽然觉得很抱歉,为自己此前的试探,为自己直到乌鸦先生掏出心脏以【他】的命换一万六千多个人类的性命之前都还在的疑虑。
理智上,他知道这些警惕和怀疑是必要的。
到情感上,他觉得很愧疚,不敢对上这双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皲裂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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