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薛狄有些沉不住气,挪过来问:“老喻,你说的那位……”他左右看看,跟做贼似的又把声音压低了些,“祂真的会来吗?”
喻客歆吊着眉梢瞅他:“要不然我再算算?”
“欸!别别别!”薛狄连忙摆手,“我就这么一问,可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自打成为队友后,他们这些人多少次靠着喻客歆的卜算能力和灵觉死里逃生,潜意识里早就已经养成了“听队长的话,无论多危险都能活下来”的习惯。
……他这不是等久了,心里发虚吗?
假作严肃的喻客歆刚要笑他,后腰靠近尾椎的位置就突然传来一道强烈的拉扯感!
他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就猛的一黑,整个人像是被囫囵个儿扔进了离心机里,正以每秒三四百转的速度极速滚动,转得他脸色瞬间刷白,只能死死咬紧牙关,才能勉强保证自己不会把身体里翻江倒海得好似移了位的内脏哇的一下全吐出来。
什么情况啊这是!?
翟凝苏和薛狄也想问,这是什么情况啊!?!
敌袭吗!
实际可能不过几秒的时间,在三人的感知里却像是被拉长了几百倍,简直度秒如年。
砰砰砰,十分均匀的三声实响,脚不沾地手不着边的三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这三位灵者不说赫赫有名,也能称得上一声业内大拿,然而此时此刻,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手软脚软浑身无力过。
别说翻身站起来了,他们的魂都已经被转飞了。
糟糕,已经无法战斗了,难道他们的职业生涯即将以这样做梦都想不到的丢脸方式就此画上句话吗?
此刻,喻客歆只想大喊一声:“偷袭不要脸!”
可惜他现在是在晕得不行,感觉所有内脏都已经冲到嗓子眼里来了,只要他一张嘴……艹!
薛狄已经吐了。
他是三人里身体最好的,还有一点点力气,让他能挣扎着抬起身,不至于吐在自己身上。
翟凝苏用上了自己苦练二十多年的手速,强忍着眼前雪花炸开一般的晕眩,给自己连刷十个治疗术。
然后长臂一挥,靠着听声辨位,精准地抓住了薛狄的衣领子,挣扎着爬起来,说什么也不能吐在自己身上。
于是最惨的人只有喻客歆。
谁能管管他?他看起来快要死了。
哗啦啦。
激荡的瀑布水声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在这样的声响衬托下,翟凝苏和薛狄的呕吐的声音都变得那样低不可闻了起来,只是两人这一副要把胆汁也一块儿吐出来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怜。
看得没有过这种经历的男孩儿都情不自禁地皱起了小脸。
喻客歆就更惨了,感觉他浑身都在抽搐,娄君怀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老实说,他这样还不如晕过去的好。
曲指勾着三人因果线的危越:……
他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当代灵者的身体素质啊,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行。
不就是晕吗,至于这么难受吗?
“啊!”
男孩儿蹲在地上,伸手扯了扯危越的衣摆,待人垂眸向他看来,他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通,看得一旁的娄君怀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这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危越略想了一下,顿时忍俊不禁。
他的意思是,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看起来是不是要死了?如果死了的话,可以把他丢到下面的水潭里去,村子里那些人以前也是这么做的。
危越俯身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倒也不至于。”
人还没死呢。
即便死了,喻客歆的尸体也不会留在这里,他也好,娄君怀也好,他们都会帮他把尸体带出去的。
肆意屠戮生灵的诡域不该是任何一个灵者的安魂之所。
约莫七八分钟后,三人终于缓过来了。
喻客歆靠着比翟凝苏和薛狄更浑厚的灵力率先清醒过来,一抬眼,他疑似看到了一家三口。
两个并肩而立的大人,一个蹲坐在粉衣人身边的小孩儿。
喻客歆:……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被他做成手链戴在手腕上的珍珠已经微烫,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站在三人中间的粉衣人身上,哪怕他的视线还有些重叠模糊,这位的非人感简直横冲直撞扑面而来。
喻客歆自动忽略了另外两个人,他抖着手脚爬起来,在确定翟凝苏和薛狄不需要他搀扶后,他喘了两口气,把堵在嗓子眼里的腥甜咽回去,朝那粉衣人拱手,躬身:“在下喻客歆,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头戴粉色凤冠的秾丽郎君松开指上勾住的三根因果线,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笑容端丽而僵硬,仿佛置于神龛之上的冰冷尸体。
清冷空灵的声音回响在三人耳边,他双唇未动,却道:“此身,【冠花元郎】是也。”
喻客歆微微睁大眼睛,眸中映出手腕上一点盎然的新绿。
这是……
第二位,维序者。
第87章 吕吉村(29) 移动的镜头
危越在见到喻客歆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就刻着一个莽字, 还是打蛇随棍上的莽。
这属于是预知类能力者的通病了,知道太多,世界的神秘在他们眼中逐渐变少, 其中也包括了生命的重量。
他们依旧敬畏生命,但也不那么畏惧死亡了。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死的早”,这不是一句玩笑话,恰恰相反, 很大一部分预知类能力者都会不可避免地应了这句看似玩笑的谶语。
知道得越多,能够拉住他们的羁绊就越少, 生命的神秘被看透,他们便会去向往死亡了。
说白了, 很大一部分预知类能力者或先天或后天,或多或少地都会有点儿自残倾向。
具体表现之一, 就是他们很爱作死, 即便被反噬了,也拦不住他们孜孜不倦地作死。
喻客歆恰是其中之一。
这个世界的和平安逸是玻璃罩里的玫瑰, 已经有一把锤子照着这个玻璃罩落下来了,等到哗啦一声巨响的那天, 玻璃罩里的玫瑰便会被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寒冬逼迫得枯萎。
危越从前并不知道这一切真相, 他也是玻璃罩里的玫瑰,看不到玻璃罩外蠢蠢欲动的寒冬。
而如今他知道了。
芸芸众生中,对抗诡异的灵者们是最知晓世界真相的人,他们被死亡环绕,随时都可能投入死亡的怀抱。于是他们仍旧尊重重视生命,但也不再畏惧死亡,心中早已坦然地接受了自己随时随地都会坠落的可能。
危越看了一眼站在喻客歆身后,慢他一步拱手行礼的两个灵者, 又看了看望向他们眼神柔和的娄君怀,唇边的弧度微微上扬几分。
还真是,一脉相承,上行下效啊。
故而当喻客歆行完礼一抬头,张口就问“敢问郎君,如您和乌鸦夫人这样的维序者还有几位啊”时,危越已经没了之前在南鼎区那样被这人卜算后,想要抽他一个仰倒的冲动了。
是这家伙能问出来的话了。
万万没想到他张口就问的翟凝苏和薛狄:……
两人一齐睁大了眼睛,恨不得一人一边掐青他的腰,这是能直接问的吗?!啊!
娄君怀也惊了一下,但联想到地母之神之前说的话,他便不觉得惊讶了。
是这个人能问得出来的话。
如这样的身躯,危越还有多少?
这个问题……娄君怀垂下眼帘,不敢去看身边人,他怕自己眼中的疼惜流露出来,冒犯到绝不需要任何人怜悯的心上人。
地母之神的避而不答和隐瞒,这其实已经是一种答案了。娄君怀是一个聪明人,他已从中窥探到了一部分真相。
昏迷前,苏醒后……危越变了很多。
这样大的变化不可能只在朝夕之间,也绝不止大半年的时日能够做到的,那么真相如何……其实已经明了了。
娄君怀只恨自己不够强大,倘若他足够强大,这个本该受他庇护的世界便不必时时刻刻担惊受怕,饱受诡异肆虐之苦,而他的心上人也不会遭受那些他本不该遭遇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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