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美则美矣,对于在都市里住惯了的人而言,老宅的冬天则着实有些寒冷幽寂了。
沈南绮大抵也是住不惯的,出发前便同解见山商量好,晚上在老宅吃年夜饭、拜年、守岁等,倘若要睡觉,她便同小辈们去西中市的洋楼住。
于是,他们人虽去了老宅,行李则在下火车后,由仆人直接送去了西中市。
此时的苏州人家,对祭祖之事相当重视,尤其是如解家这般的当地望族,对待家祭,可称得上是极为隆重。
下午一回来,人刚坐下休息不到两分钟,便要去拜祭祖先。
不过这与纪轻舟就毫无关系了,身为外姓人,他连解家祖宗堂的院子也无资格进去。
故而在解予安被带去祭祖时,他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解予安小时候居住的院子里晃悠。
这院子虽许久未住人了,打扫得倒是颇为干净。
尤其午后清润的阳光往檐廊下一打,微风拂过,枇杷树影倒映白墙,晃晃悠悠的,分外清静安逸。
绕着曲折长廊无所事事逛了一圈后,他无意间进入了西侧的一间房。
推开屋门,瞥见两旁那高高的书橱与窗角的书桌,他便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小元宝的书房。
书架上放的基本都是些正经的文学名著,他光看书名就毫无兴致,但亦有一些外国的报刊读物和《三国演义》、《聊斋志异》这类的闲杂书,以及《西厢记》、《牡丹亭》这独两本的爱情故事。
纪轻舟对书籍本不怎感兴趣,况且这些书多数都没有标点,读起来费劲,但他委实无聊没有事做,就随意抽了本英文书,打算用来消磨下时间。
结果翻了两页,发现是一册儿童读物,又放了回去。
最后挑来挑去的,拿了一本装订成册的《点石斋》,坐到了书桌旁,准备坐在椅子上看会儿画。
这时,他忽而视线一转,注意到书桌玻璃板下还夹着几张照片。
没想到曾经问解予安要他的相册无果,居然能在这看到他的旧照。
纪轻舟顿时提起了精神,随手将书本推到了一旁,看起了相片。
这里边总共三张照片,一张是家庭合影,一张解予安和解予川的兄弟合照,还有一张解予安的单人照。
其中兄弟合照和单人照显然是同一日拍的,服装造型都一样,背景则像是在照相馆里。
只可惜没有解元宝开裆裤时期的婴儿照,否则,他多半就能看到某人的黑历史了。
暗自遗憾着,纪轻舟率先看向了那张单人照。
一瞧见黑白相片上那板着脸的小少年,他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里面的小元宝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脸小小的,个头矮矮的,未长开的面孔白净稚嫩,清秀又乖巧,一看就是那种学堂里最受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怪不得之前吃酒时,那老爷子说小时候的宝少爷文气得像个小姑娘,这么一瞧,还真是文静得很。
样貌虽清秀恬静,他的神情倒是分外的庄重端正,从小就摆着张面无表情不怎高兴的脸孔,穿着一套小西服,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完全是个富家小少爷的打扮。
“仔细看,五官特点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嘛……”
他略含笑意地咕哝了一句,看起了旁边的家庭合照。
在那张解家的全家福中,他认出了年轻时的解见山和沈南绮,神色严肃的老太太,少年时期的解予川和解良嬉,还有一位他未见过的先生。
那人做军人打扮,面相温和中透着股威严肃静,五官和解见山有些相似,纪轻舟便怀疑他就是解见山的那位兄长,解良嬉已去世的父亲。
在这位先生前面,则站着一个穿着马褂的小元宝。
这里面的小元宝似乎比单人照上的还要更小一点,他想仔细看看,可惜因为是全家福,拍摄时离得较远,相片就比较模糊,几乎看不太清小孩的脸。
纪轻舟视线转了一圈,便又回到了解予安的单人照上。
目光停留在男孩与他母亲颇为相似的那双凌厉漂亮的凤眼上,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的这双眼睛何时才能复明。
·
“我看了你的照片。”
当解予安祭完祖回到院里,准备带他去正厅吃夜饭时,纪轻舟便同他说起了此事。
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日落夕阳斜照庭院,光影婆娑,令人陶醉。
有太阳时,屋外的温度反倒比阴暗的室内温暖许多,因此纪轻舟看完照片后,就在室外长廊下找了个避风角落看书。
见解予安回来,他拉着对方一道在廊下坐了下来,双臂抱胸地倚着廊柱,揶揄道:“你小时候未免也生得太白净了,乖巧俊秀得跟个小兔子似的,真是可爱,你怎么就不能给我生一个你这样的儿子?”
“……”
“或者你叫我爸爸也行。”
“你且做梦去吧。”解予安不假思索便回。
纪轻舟轻咋了下舌:“真是冷酷无情。”
“……”解予安无言片刻,从外衣口袋拿出了个红色的小锦囊,递向他道:“给你。”
“什么东西啊?”纪轻舟略微挑眉,伸手拿过了小锦囊掂了掂,还挺有分量的。
旋即打开袋子,往手一倒,只听金铃细响,一个刻着“長命百歳”的长命锁躺在了手心里。
“这是,给小孩戴的吧?”纪轻舟提起了那金链子晃了晃,长命锁下的小铃铛不断地发出细细的声响。
“你也能戴,从庙里请来的。”
“你还给我求长命,给你自己求个长命百岁吧。”纪轻舟说着就握着解予安的手,将那长命锁塞进了他手里。
“吃过你做的长寿面,我已够长寿了,”解予安语气平静沉稳道,“一起长命百岁,不好吗?”
纪轻舟想了想,缓缓点头说:“这倒也是……照理说我年长你几岁,是会比你先走的,那确实是我比较需要它。”
解予安闻言稍有些不悦地抿了下唇:“新年不可说这些玩笑话,戴上。”
“你这时候倒开始迷信了。”纪轻舟轻笑了声,从他手里接过长命锁,顿了顿道:“我收下,但能不能不戴脖子上?这也太大了,而且金色和我的衣服也不搭。”
解予安稍显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道:“……戴在里边。”
听他口吻,若非看不见,估计早已上手帮他套在脖子上了。
“哦,那我就新年戴,平时随身放包里可以吧?”纪轻舟这么商量着,将那长命锁戴在脖子上,稍稍整理了一下金链,塞进了自己的衬衣里面。
“行了,戴好了。”
“确定?”解予安似乎还有些信不过他。
“我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吗?真戴了,要不然你摸摸?”纪轻舟本意只是开玩笑,却见对方真的抬手朝他脖子探来。
就只好解开大衣的扣子,握着他的手掌贴到自己胸口。
他灰色的大衣里边,只穿了件衬衣和一件薄薄的羊绒衫,透过那温暖柔软的面料触感,能清晰感受到长命锁凸起的形状。
“摸到了吗,要不要伸进去摸啊?”
刚这么调谑般地说了句,纪轻舟就感到对方的手掌缓缓上移,摸到了他的领口。
修长的食指从他的脖颈喉结间轻轻扫过,毫无预兆地伸进了解开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口。
长时间待在空气中的手指有些微凉,与温热的肌肤相比尤其冰凉。
纪轻舟身体不禁有些发麻,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对方就提了提他衬衫的领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道:“今夜长辈较多,把衣服穿好。”
“啧……年纪轻轻的一股爷味。”
纪轻舟暗自撇下了嘴,迅速地扣上了衬衫领口的纽扣。
接着将手杖递到身边人手中,拉着他胳膊起身道:“走吧,解老爷,去吃饭了。”
·
此时的苏俗,吃年夜饭就只是家人团聚而已,不邀请别的客人。
尽管如此,解家人除解见山这一支外,整个大家族加起来足有几十人,聚在一块吃饭,要摆个五六七八桌,跟吃酒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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