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找我?”他说着踏进会客室,见沙发上搭着几件外袍,便大致猜到了沈南绮找自己有什么事。
“来得正好,我实在选不出了,你给我看看,我应该搭哪件外套?”沈南绮语气略显匆忙,似乎在赶时间。
纪轻舟仔细浏览了一遍沙发上的外套。
一件袖口镶有白色兔毛的墨绿披风,一件浅驼色的西式大衣,还有两件分别是绣着竹子花纹的黑色短马甲和真丝提花绸的倒大袖长袍。
“您是要去出席什么活动?”纪轻舟边问,边拿起那件浅驼色的大衣递给她。
“我也觉得这件最好,就是穿上太热了。”
沈南绮接过衣服披在肩上,回道:“鲍荀松鲍老爷子的七十寿筵,你应该见过他,过年那会儿,他不是还请了你们丹桂园的去鲍宅唱堂会吗?”
“……您这么一提,我好像有点印象。”纪轻舟模棱两可应和,“来了解家以后,过去的那些事回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了。”
他装模作样感慨着,随即转移话题问:“您有针织开衫或者开司米披肩吗?”
“什么?”
看着沈南绮疑惑的模样,纪轻舟才恍然记起,此时的针织物似乎只应用于内衣和保暖产品中,例如毛线袜、毛线手套、针织帽之类。
“我没有你说的什么针织开衫,不过是有两条披肩,都是别人送的洋货,一直未使用过。”沈南绮说罢,便让梁妈去她的衣帽间将那两条披肩取来。
第17章 首穿
沈南绮的衣帽间就在隔壁,约莫两分钟后,梁管事就捧着两条折叠成方块的披肩回来了。
纪轻舟接过一瞧,一条是花色繁复的印度印花棉,另一条主体乳白带有藕荷色花边,手感轻薄、细腻又柔软,正是以山羊绒纱线纺织而成的开司米披肩。
“直接披这个?”沈南绮将大衣脱下,搭在了沙发上。
“嗯。”纪轻舟将那条羊绒披肩抖了抖开,走到沈南绮背后,说了句“冒犯”。
接着便将长披肩展开,边缘处折叠五六公分,伪装出一种自然形成的褶皱披在她的肩上。
随后稍稍调整角度,将左边披肩往外扯了扯,搭在手臂弯里。
“你这么一弄,倒是比披大衣好多了。”沈南绮维持着他所调整的造型,对着镜子转了转身体,心底既满意,又对这时新的打扮略存疑虑。
“我是挺喜欢的,但是否过于浮华,不怎实用?”
“夜里风大,披肩是用来保暖的,怎么不实用?”纪轻舟道,“况且您是去参加宴会的,纵使浮华些又如何?”
“你说得有理,那就这样吧。”
沈南绮其实心中已有决定,只不过希望有人能推她一把罢了。
搭完了衣服,她补了点胭脂,便让梁管事将衣服都收回衣帽间,转而朝纪轻舟道:“走吧,我该出门了,予川在楼下估计都等急了。”
纪轻舟同她一道走出会客室,高跟鞋与皮鞋的声音交错回荡在走廊上。
送沈南绮下楼时,他厚着脸皮问:“您这宴会,我能否去见见世面?”
沈南绮回头瞧了他一眼,边下楼梯边道:“我原先想过把你带过去,你现在明面上是我的外甥,出去见见人也无妨。
“不过,鲍老爷子是位束身自好的名士,他的儿子鲍子琼却是个不成器的,说得好听是洋场才子,实则就是个染了烟霞癖的败家子。
“听闻他在跑马厅前的大观茶楼包了一层,男的女的都往里搜罗,带着几个和他志同道合的花丛浪子成日聚在那,莺燕群飞的,闹得乌烟瘴气。”
“你这模样啊……”沈南绮转身站定在楼梯角,目光意有所指地打量了纪轻舟两眼,“还是离那种人远点的好。”
“那我就不去了。”纪轻舟自然明白她担心什么,不会拂人家的好意。
“不过,沈女士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沈南绮微微挑眉地注视他,仿佛在等他开口。
“寿宴上,如有哪位太太小姐问起您这旗袍是谁的主意,可否提一提我的名字?”
“你这脑子真是灵光得很。”沈南绮不禁莞尔,“我替你打广告,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您不是觉得旗袍搭这披肩太过浮华了吗,我可以给您做一件日常搭配的小外套,即便穿去学校也很合适。”纪轻舟手插口袋倚着楼梯扶手道。
“您要是信不过我的手艺,也可以拿着图纸去找别的裁缝。”
沈南绮没有否认这点,她赞同纪轻舟的眼光不错,也知道他于服饰创新上有一些独到见解,但对他的裁缝手艺却缺乏信心。
“好吧,如有人问起,我会帮你推销的,你的店是……”
“爱巷路口的世纪成衣铺。”
“行,我记住了,你带上元元去吃饭吧。”沈南绮平和说道,接着便叫上等候在宴会厅的解予川一起出了门。
·
沈南绮和解予川的车到达寿宴地点时,解见山的车早已等候在门外。
经司机提醒,解见山带着秘书去同家人会合,见到沈南绮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
临近夜幕,马路上铺洒着酒楼窗子透出的斑驳灯光。
身穿浅粉旗袍与浅口高跟鞋、披着披肩的沈南绮在那缤纷陆离的光影之下,遥看去真似一位二八女郎般亭亭玉立又娉婷婀娜。
若非她身旁那穿西装的高个子男人长得和他儿子一个样,解见山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敢认自己妻子。
“今日怎打扮得如此隆重?”
穿着一身长袍马褂的解见山拿着手杖走到沈南绮身边,十分自然地取代了他儿子的站位。
“隆重吗?不过是一件新式的袍子而已。”
见解见山这副木愣愣的样子,沈南绮不禁嘴角带笑,“出门前轻舟看见怕我冷,给我搭了一条羊绒披肩。”
“这是袍子?不太看得出来。不过蛮好的,以后可以多穿。”对于妻子日渐时新的衣着打扮,解见山的态度向来是尊重和鼓励的。
“走吧。”解见山伸出胳膊,让沈南绮挽住他的手臂。
两人边闲聊边缓缓朝酒楼入口而去。
“寿礼你都备好了吧?”
“备好了。”
“幛子是请谁写的?不会是让宋秘书随便找人写的吧?”
“那怎么会。”解见山语气温和道,“初来上海那会儿,鲍叔对我关照良多,他的寿幛我是特意找了程先生……”
见父母径自聊着天往前,被遗忘的解予川和身边提着寿礼的宋秘书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跟在后边。
鲍荀松是前清举人,也是有名的慈善家和教育家。
他的七十寿筵在五马路的复兴园酒楼举办,不仅包下了整座酒楼,还在楼下搭起了戏台,请来一班伶工演唱昆剧。
原本解家从商,社交场上和这样的老学者没有什么交集,但因俩家都是苏州望族,作为同乡会成员,在苏沪两地共同集资创办了十几所小学堂,故常有往来。
送上寿礼寿幛后,解见山与解予川被主人请往二楼桌席,沈南绮则被侍者引入三楼的女眷专席。
这男女分坐的旧习令沈南绮心中不悦。
但这是人家的寿筵,考虑到鲍荀松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思想迂腐也情有可原,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侍者上楼。
到了楼上,沈南绮还未走到自己的座位,刚转过楼梯口,便遇见了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恒正书局的老板夫人,杨新枝。
这位夫人虽有着一双旧时代留下的小脚,走起路来倒是步调轻快,一瞧见沈南绮便迎了过来打招呼。
“解太太,许久未见,您气色更好了。”杨新枝态度和善地问候。
她穿着时下流行的文明新装,白布袄下搭着黑色的百褶裙,套着白袜的细足没进一双略大的黄皮鞋里。
沈南绮出过洋,还担任着女校校长,她自知自己在一些思想守旧的遗老眼中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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