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罗上的花纹,首先面料自带蛱蝶提花纹样,其次又在其中一匹上印染了他自己设计的紫藤萝花纹,准备纯色那匹暂储于仓库收藏,将来也许会有用处,紫藤萝印花的那一匹则用于制作杂志拍摄服装。
《纪元》杂志虽说是以新时代的潮流风尚为主,但于此时的女子而言,旗袍与袄裙款式的革新,才是主流时尚。
纪轻舟与解良嬉讨论时装板块的内容时,对方的想法也是如此。
时装画中,既要有时髦洋装,同时也要包含款式新鲜的传统服饰穿搭,才更符合此时的受众口味。
至于第一期首推的旗袍,面料选择四经绞罗,纪轻舟也是有私心的,希望能借此机会,将那些因为过于复杂昂贵而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手工艺,重新带回人们的视野。
纵使大部分的群众都消费不起,起码能给那些名流权贵们种种草。
只要有人购买,这工艺传承下去的可能性便更多几分。
因此,第一期需要请施小姐拍摄的图片,他定了两套造型。
一套为封面,一套为内页图。
封面依旧是时装店秋季上新风格,内页则是这套紫藤萝花纹旗袍。
而这两套造型,封面他准备采用黑白印刷,突出真实的高级优雅感,内页的旗袍插图,则预备去找之前合作过的可使用进口高档纸印制彩色图像的华亮印刷所制作。
虽说后期上色会使得照片印刷效果有些失真,变得像是手绘真人照片,但有色彩才更能体现出这款传统面料的轻盈优美。
“这么说来,我们家这料子可登上你们的首期杂志啊……”
骆明煊心思活络起来,眼珠一转道:“诶,那你可否给我打个广告,就在底下写,‘本款式面料由泰明祥提供’,回头我就把那两匹料子的定金直接退你,如何?”
纪轻舟原本也是有这想法的,但听他这么急迫地一提,便皱了皱鼻子,故作为难地逗他道:“那定金才十几元,能抵得上我这首刊的广告费?”
“我们是何关系,你这一句话的事,岂能不给我面子?”
“公私分明啊,这家杂志社可不是我一个人开的。”
“诶呀,你行行好吧,你也知道,我开印花作坊赚的那些资金都投进咱们那分店去了,我如今可真是落魄大少爷一个,石子榨不出丁点油水,就差卖了汽车去拉洋车了。”
骆明煊见他拒绝得也并非很笃定,就开始了卖惨耍无赖,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地央求:“行不行嘛,轻舟兄,轻轻,舟舟……”
“咳咳。”
忽然间,某个安睡之人像是因喉咙不舒服而被唤醒了一般,稍显刻意地发出了几声咳嗽。
纪轻舟听见声响,望向窗旁的安乐椅,便见解予安抿着嘴唇,凤眸微眯,用着略带警告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不禁哧的一笑,朝骆明煊扯起嘴角道:“感谢你没有叫我‘纪纪’。”
“嘿,那多不好听。”骆明煊一点未察觉背后的森然目光,兀自开朗道:“那能不能给我免了这广告费?也不能说免了,我那两匹料子可是准备白送你的。”
“行吧行吧,答应你了,给你打广告。”纪轻舟顺势接了下来,“我这杂志还不知能出几期呢,说不准出刊了都连一百册也卖不出去,也不知你执着个什么劲。”
“那怎么可能,你这杂志定然是首发三千册全部售空,我的直觉向来很准。”骆明煊直起腰杆,正色说道。
纪轻舟深觉不可能那么容易,但还是应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
接下来几日,随着秋季系列的最后几款样衣定版打包送去工厂,纪轻舟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
上午忙碌制作杂志拍摄服装,下午为首刊绘制时装配饰画,到了下班时间,便跟着解予安回家休息。
一连几日,过得很是规律,中间还抽空和布莱恩·泰勒去城西看了趟裁缝学校的校舍。
眨眼七月过半,为施小姐准备的两套服饰造型即将制作完成,封面的拍摄也约好了日期,就定在了十九号。
纪轻舟这几日闲暇时,已开始为首刊的封面拍摄布置起摄影棚,不过比拍摄先一步到来的,却是濑三清的时装秀表演。
这一天恰好是解予安收拾行装,前往南京开启他新事业的前一日。
与其花费大好的下午时光去看那濑三先生的时装展,纪轻舟其实打从心底,更希望能和解予安躺在家中,做做闲事,聊聊废话,任由这段时间悄然流逝。
奈何他当初已经同泰勒先生说好,会接受这邀请,并且听同业公会交流,不少有名的裁缝也对这场时装表演怀有兴趣,他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就当带解予安外出约会了。
纪轻舟这么安排着,当日就给自己空出了一天的行程。
难得有休息日,他同解予安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起床时已然临近中午。
贴满着拼花瓷砖的盥洗室被夏日慵懒的日光笼罩着,晒得人浑身提不起劲。
纪轻舟套着件松垮的真丝浴袍,慢悠悠地在盥洗室梳洗了一番,出来时,见解予安不在卧室,就迈着懒散的步伐踱步到了外间的起居室。
尔后便见那映着晴朗蓝天的凸肚窗旁,男子穿着套黑色的丝质睡衣,单手搭着胯姿势松弛地站在桌前,专心地给他熨烫着一会儿准备更换的衬衣。
七月中旬的天气酷热,即便是正式场合,纪轻舟也不想穿正装出行。
光是想到那束缚着全身的西装领带,额头就仿佛要沁出密密的汗液。
好在他身上那层时装公司设计师的身份深入同行业人士的内心,即便他打扮得花里胡哨些,也不会有人斥责他着装不得体,顶多觉得过于时髦,难以接受而已。
于是今日,他便给自己准备了一件领侧带有系扎蝴蝶结的水粉色苎麻衬衣,搭配了一条浅灰色的直筒西裤,这还是几个月前春夏系列淘汰的一套样衣。
这个衬衫的款式,纪轻舟是很喜欢的,但因其颜色过于鲜嫩挑人,大概率不受欢迎,就被他个人收进了衣橱,从未有机会穿过。
苎麻料子的衣衫,从箱子里翻出来时,已起了不少皱纹。
纪轻舟昨日拿出来后就放在了桌上,准备今日出门前熨一熨穿,谁知这会儿贤惠的元宝同志已经在为他的出行忙碌了。
纪轻舟双手环胸地倚在桌旁,上下打量了某人几眼,嘴里发出啧啧声:“你现在怎么,身上人夫感这么重?”
解予安理解了几秒,才隐约明白这个“人夫感”是什么意思。
一面拿着电熨斗烫着袖子,一面用余光瞄了他一眼,道:“拜谁所赐?”
“那必然是我这个勤快又严格的训导员。”纪轻舟扬起唇角,不无得意地接道。
旋即直起身,无所事事地转到了柜子旁,打开留声机,放起了唱片音乐。
在屋子里舒缓流动的钢琴乐中,解予安帮他熨完了衣服。
随后搁下电熨斗,将衬衫整理了下,拿给他道:“去换上。”
纪轻舟接过了衣服,顺手搭上他的肩膀,口吻挑达:“真贤惠,把舌头伸出来,奖励亲亲一个。”
解予安听闻此言就想起了上回被戏耍之事,摆着一副不为所动的神色道:“先去换衣服。”
“感情淡了是吧?那我去找第二春喽。”
纪轻舟如此漫不经意地威胁了一番,就收回了手,转身回卧室。
结果还未等进入衣帽间,路过床边时,便被尾随的某人揽住身体,从背后扑倒在了床上。
刚熨完的衣服还带着股滚烫的温度,压在胸口,刺激得浑身肌肤发热。
身后的浴袍被掀翻上去时,纪轻舟顿然闪过不详预感,想要挣扎起身,双臂却被身后男子禁锢在身侧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那炙热柔软的双唇在他后颈与脊背上反复地游移亲吻着。
“解予安!别搞了,都什么时间了。”他颦眉冷斥,试图用言语威胁制止。
解予安却全然不做理会,修长有力的手指很快便搅动得青年神经紧绷,呼吸也紊乱急促得好似刚跑完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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