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他们似有事相谈,也不敢离得太近,就只是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纪先生。”方才人多时,晏乐还勉强能维持镇定之色,一跟着纪轻舟出来,走到僻静处,眼眶就止不住红了起来。
仰头看了看身前的青年,她攥着手咬着嘴唇恳请:“求您别和校长他们说,明日我便去退学……”
“先别急着打保证。”纪轻舟打断了她的话语。
看着面前女子泫泪欲泣的模样,想着这姑娘再如何样貌成熟,也才十七八岁而已,便柔和了神色,缓和语气道:“我想你应该有什么苦衷,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先告诉我。”
晏乐自然能信得过他,不仅仅因为对方是自己的老师。
倘若不是想帮她,他也不必特意用遇见同乡的理由将她叫出来,直接说她是女校学生,还令那几个老板更有兴致。
她抬起袖子,明白需把握这机会,就用内衫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诉说道:
“月前,父亲赌钱输光了钱,怕被追债人堵上门来,半夜里带走了家里所有积蓄跑了。
“而我母亲,又只会躺着抽大烟,全然不顾家庭,家中还有年幼的阿弟阿妹,我若不做这个,他们都要被卖了去抵债。我妹妹才五岁不到而已,那样乖的孩子,每回夜里回去,她都会守着给我开门,我真不忍心……”
提起自己那懂事的妹妹,她心潮再度起伏,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着转。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进学校?”纪轻舟倒不是怀疑什么,只不过之前有过被骗取同情心的经历,就难免问得仔细些。
“开学那会儿,家里还未落得如此地步,母亲虽有烟霞癖,但父亲原本做有些小生意,是攒了些钱的,可自从他半年前做生意破了产,之后又为人怂恿着染上了赌瘾……就一落千丈了。”
晏乐回忆着,眼神空虚地凝望着墙壁角落:“我想过退学,但在学校里,好歹还包顿午饭,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我喜欢念书,您借给我的书,我都细细读完了,这阵子只有念书的时候,我才觉得我的心是充实的,是安宁的……”
纪轻舟在她说完后,沉默站立了好一阵,语气沉静问:“还欠了多少?”
“两百银元,”女子似乎很耻于说出这个数字,声音压得低低的,“原没有这么多的,父亲没有按时还钱,利滚利的,就涨到了两百元……”
她说罢,又抬起妆容斑驳、满是泪痕的脸庞,瞧了眼面前青年的神色。
她虽知晓纪老师办有杂志,也开有商店,想必是富裕的,但两百元不是小数目,从前她的父亲生意稳定时,也要小半年才能挣到这些钱……
纪轻舟听闻这数目,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两百元,对于他目前的经济水平而言真算不得什么,却压得这姑娘心力憔悴,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他考虑了片刻,开口道:“你明天下午,请假去我工作室里一趟,地址就在宝建路6号,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晏乐犹豫着摇了摇头。
“稍等。”纪轻舟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却只摸出了一支钢笔,画本和备课本等都留在了车里。
他转头望向阿佑,正想叫他给自己拿张纸来,晏乐就朝他抬起手,撸起了袖口,将手腕内侧递向他道:“您不介意的话,写我手上吧。”
纪轻舟瞧了眼她白细的手腕,没有动作,转眼恰好看见一个服务生从走廊路过,就喊住他,问他从点单本上撕了张纸。
在纸上写下更为具体详细的工作室地址后,他将纸张折了折,递给她道:“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你既然是我学生,也想要继续念书,我就帮你这一次。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以后别再做了。”
晏乐从他手中接过了写有地址的纸条,小心地藏进袖口内,低着头道了声谢。
“行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还想进去?”纪轻舟口吻稍严厉地挑了下眉。
晏乐再度摇头,微蹙眉头迟疑道:“我走了,那些老爷会刁难您吗?”
约莫是青年文雅俊秀的外貌给了她错觉,尽管知晓对方也是个老板,却不禁担忧他会被那些老油条所为难。
纪轻舟无奈一笑:“想什么呢,易老板那我帮你说一声就好,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没必要太放在心上,早点回去睡个好觉吧。”
“那……我便走了,谢谢您。”晏乐应下声来,朝着纪轻舟微微鞠了一躬表示谢意,随后稍微整理了下衣装,低着头转身离去。
“什么事儿啊都这是……”看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口,纪轻舟暗叹了一声,转身推开门回了包间。
·
应酬结束已是将近夜晚九点,细雨早已停歇,街道沉浸在朦胧的夜雾中。
纪轻舟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整场饭局基本没怎么喝酒,别人敬酒也只是象征性地咪一小口,幸好也无人在意。
尽管如此,不善于应酬的他,回到车上也觉得颇为头疼。
好在要谈的事情总算是敲定了。
一是关于之前时装秀拍摄的记录片。
先前决定拍摄片子时,他与张景优便约定好,这素材归双方共同所有,而倘若张景优想要将其制作成影片上映,那二人再谈具体的收益分成。
尽管纪轻舟觉得这片子做出来也不会挣钱,但有个老板听闻此事却还挺感兴趣,表示愿意投钱制作,既然如此,那假设此事能够促成,对他的品牌而言也算是一个宣传广告,他自然也支持。
第二件事就是张景优新电影《红白玫瑰》的两位女主戏服的设计单。
由于之前就已合作过一部影片,对于促成这项合作,二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唯一需要商量的就是价格的问题。
对比一年前的世纪工作室知名度,纪轻舟如今的身价已上涨不少,不过看在是老朋友的份上,纪轻舟还是给了他不少优惠。
而张景优心里也早有些底,一开始就给了戏服较高的预算,所以二人谈得也还算顺利,如今就只等哪日有空签个合同了。
“先生,您没有喝酒吧?”见后座之人坐上车后,就撑着脑袋兀自不语,黄佑树出声问道。
“没,喝了点茶而已。”纪轻舟抬起头来,稍稍舒展了下身体,转头望向了窗外寂静的街景。
黄佑树应了一声,打着方向盘掉头,嘴里犹疑地问道:“那晏乐姑娘的事,我能告诉少爷吗?”
纪轻舟哼笑了声:“你还真是尽忠职守于你家少爷。”
黄佑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还当他是夸自己。
纪轻舟考虑了片晌,说:“我自己在信上跟他说吧,就不用你汇报了。”
虽说今晚自己找了个帮同乡的理由将那群人应付了过去,但现场人多眼杂的,说不准会传出别的什么版本来,以免某人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事吃飞醋,还是提前报备一下为好。
“好,先生,那您接下来是回家吗?”
“不然还能去哪啊……”
话说着,汽车缓缓驶上路面,在积水坑闪烁的车灯光芒中渐渐远去。
·
翌日,正午时分,从杂志社那边忙完后,纪轻舟简单地吃了顿饭,便来到了霞飞路的工作室上班。
尽管才九月初秋,工作室这边却已开始了冬装新款的打样。
走进一楼的会客室,就见打版区几个裁缝围绕桌旁,各自忙碌着手上的活计。
纪轻舟手里提着小手提箱,身后跟着阿佑,以为这会儿女学生还未抵达,正欲叫黄佑树自己找个地方消磨时间,抬眸却发现那站在叶叔桐身旁的、套着件坯布外套的模特既非工作室的制衣工,也不是人台模特,而是昨晚才见过面的晏乐。
女学生如今又恢复了一副朴素不施粉黛的状态,比起昨晚浓妆艳抹的模样,看起来反倒更为清秀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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