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距离解予安的农历生日还有半个月,但沈女士平日工作较为繁忙,也仅有周末和夜里下班后能织上一阵,目前正在加紧时间赶工中。
此时听闻纪轻舟的问题,她一边头也不抬地织着手套,一边语气平缓讲述道:
“依你现在来看,我自然是不缺钱的,但二十多年前,我初回国的年纪,还不比良嬉现在成熟,家里人都觉得我既已上完学了,就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怎会投资我去办什么学校?
“还是农业学校,听起来便粗俗得很,做了这学校的校长,抛头露面的,今后还有谁会娶我?当初我母亲便是这么说的。
“我父亲倒是愿意给我投钱,要求便是要我嫁给一个洋人贵族,他当年正在做进出口生意,说得难听点,便是打那‘卖女求荣’的主意。
“我在美国念书时没少受偏待,自是不愿意嫁给什么洋人了,我便独自离开家门,找了份工作,想要靠自己努力存钱,将来好完成理想。
“但那会儿即便是在上海,也没有公司会接受女职员,我只能去洋人的公司工作,做些翻译文书的活儿,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
沈南绮说到这,不自觉地露出些许的怀念情绪来,回头望了眼坐在窗子旁下棋的解见山。
“初遇见那会儿,我才廿三,他呢,比我还要小三岁,也是独自一人,来到上海做生意。
“我本不想那么早结婚的,尤其是比我还年小的,可他既愿意支持我工作,模样也生得俊朗,光这两点就已胜过绝大多数的青年男子了……”
解良嬉原本正靠在沙发上看书,不知何时也放下书本,津津有味地听起了故事。
听到这里,就不禁感叹:“那您和叔父可称得上是最早一批自由恋爱结婚的新青年了。”
纪轻舟也是没料到她会说得这么详细,略带调侃口吻道:“留洋归国的独立女青年,和独自闯荡上海的富家少爷,各自都怀抱着对未来的理想,想想还蛮浪漫的。”
“别打岔,还想不想听了。”沈南绮睨了他一眼,见青年端正坐姿、摆正态度,方才回归正题道:
“大概是元元五六岁的时候,我收到蔡先生邀请,去他所办的女学教书,后来也是受了他的推荐,在蚕业女学成立后,就开始担任这学校的校长。
“之后忙于公务,即便自己有钱、有能力,也有足够的人脉了,却一直脱不开手去做……”
说到这,沈南绮织毛线的动作微微停止,扫向一旁坐于沙发和单椅上正认真倾听的青年们,摇头笑了笑:“不过,也可能是年纪大了,没有那股拼劲了……”
她话虽这么说着,状似对遗憾释怀,纪轻舟却能从她的言语中感受到她对年轻时的理想仍怀着几分不甘与执念。
想了想便道:“您才四十多岁,武皇当年可是六十多岁登基的,您现在还正是闯荡的年纪呢,倘若还想要做,完全来得及啊。”
“是啊,叔母,”解良嬉附和道,“我看您会客室摆着不少农业相关的书籍,倘若说您当年离开家工作是为了存钱、积攒经验,如今不正该是您大展身手的时候吗?”
“良嬉姐说得对,”纪轻舟紧接着又把话接了过来,“您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倘若一时脱不开手,需要人帮助寻找校舍等,我还可以给您介绍职业教育社的成员。
“办学之事听起来麻烦,真动起手来,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您也不想几十年后,后悔今日没有放开手脚去做吧?”
“好了,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未免也太突然了。”沈南绮打断他们,略显无奈表态:“我即便是想要去做,手上也还有工作呢,总得计议一番,不是吗?”
“那待您决定了以后,得给我个机会,当初说好的,我挣了钱要资助您办学。”纪轻舟靠在椅背上直率开口。
“你要投钱?那便也有我的一份了。”解良嬉微扬起眉道,下意识地以为他要投的是杂志社的盈利。
“我用的是我时装公司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那杂志明年能顺利做下去不亏损就好了。”
“你就不能盼点好的。”
“好了好了,莫拌嘴,此事我自会好好考虑的。”沈南绮神色平静地说着,话语虽模棱两可,眼神中却流露出方才没有的奕奕神采来。
旋即正欲岔开话题,拿起已差不多成型的左手手套,叫解予安试试大小,抬眸看向一旁皮质单椅上的小儿子,却见对方正侧着脸,一眨不眨地望着身旁的青年人。
兀自安静注视着,唇角一会儿扬起,一会儿又拉平,那凝然不动的目光都快黏到青年脸上去了,真是毫无往日的沉稳淡然。
沈南绮见他这副样子,忽然就失了话语,摇摇头继续织起了手套。
第180章 开业大吉
冬月的解公馆, 已然开始烧起了锅炉,尽管是在寒冷的冬夜,安装了暖水汀的卧室仍是温暖如春。
到了这个时候, 纪轻舟就开始想念起住在解公馆的好处了。
他那小洋房方便归方便,可没有暖气片,一到冬天,室内比室外还冷, 每次洗完澡哆哆嗦嗦地钻入冰窖般的被窝里,是最为痛苦的时候。
解予安固然也会觉得冷,但并不像他这般对温度如此敏感。
当晚洗完澡后, 听纪轻舟一边斜倚在床头画画, 一边抱怨着新房子那边的寒冷,便劝说道:“那冬日搬来这边住。”
纪轻舟考虑了一番,点了点头:“也行, 下班早的话, 我就来这边住, 反正有车接送。”
他倒不会因为解予安不在,就觉得来解公馆住不自在, 不管长辈小辈还是家里的狗,对他都熟悉得很了。
况且他就是来睡个觉而已, 顶多早晨傍晚吃饭时和解家人见个面, 其余时间大半个东馆二楼任由他溜达,实际自由得很。
过了阵, 解予安擦干头发, 靠到了床上,倾斜着身体揽住了纪轻舟的后腰。
垂眼看了看他正创作的画稿,发现那纸上所画并非服饰, 而像是什么室内设计图,疑惑问:“这是什么?”
“杭州分店的陈列设计图。”纪轻舟先是简言回答,旋即慢悠悠提起道:
“我们的新分店预计一月一号就正式开业了,你要不要和我一块过去看看?你们学校阳历新年应该会放假吧,我们学校都放三天。”
“嗯,三日。”
“你农历生日是不是还正好凑到一块了,是个星期日?”
解予安显然也早就算过这日期,闻言就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正好,我月底左右,电影戏服的单子就能赶制完成,届时我们就一道去杭州游玩几日,叫小骆给我们在新新旅馆订个小套间,那边的湖景可美了,我们住上两天,还能给你过个生日。”
解予安光是听他这般安排着,心中便溢出满怀的期待来,不假思索应了声“好”。
接着收回对画稿的注意,目光在青年精致的眉眼与鼻梁线条间流转着,稍后又落到了那红润的嘴唇上。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自己的双唇,低声开口:“快好了吗?”
“快了……”纪轻舟语气懒散回答,扫了身边人一眼问:“你想做什么?”
解予安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却都不好意思开口。
他盯着纪轻舟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两下,良久才故作镇定地开口:“见面许久,你还没有吻我。”
“闻你?”纪轻舟假作不解地挑了下眉,“我为什么要闻你,你是唐僧吗?还能散发可口的香气?”
解予安接话反问道:“那你是什么?”
“你说呢?”纪轻舟恶狠狠地冷笑了声,“你是唐僧的话,我自然就是等着吃肉的妖精了。我吃起人来可是很可怕的,会把你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但你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识相点,自己脱光衣服洗干净等着下锅吧,哼哼。”
说罢,一边画着画,一边还夹着嗓子念着胡编乱造的台词:“妖精,还我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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