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老爷夫人在公共的社交场合对她表现得彬彬有礼,回去家里却同亲友说她抛头露面,伤风败俗,穿着的西式连衣裙是奇装异服,高跟鞋与长筒丝袜是有伤风化。
这些她或多或少都从旁人口中听到过。
对此,她谈不上生气,更多的还是无奈。
她精力有限,没时间去应付那些守旧派,为了避免麻烦,大部分情况下,她都会尽量避开与那些裹小脚的太太小姐们交谈的场合。
不过同样受害于陋习,她知晓这位杨女士确实是一位思想进步的女性。
虽出身保守家庭,却在婚后积极入学女子学堂,还曾投稿妇女报,写文章抨击那些喜好干涉女子私人生活的顽固派,支持女子剪发易服效男装等。
因此,面对杨新枝的问好与夸赞,沈南绮当即停下脚步,和颜悦色地道谢。
杨新枝圆弧形刘海下的眼睛带着几分钦羡地看着沈南绮,问道:“您身上穿的这莫不是件袍子?”
沈南绮笑了笑,将披肩敞开些许道:“正是件旗袍,看不出来吧?”
“不细看是真看不出来,这是新样式吧?怪好看的,是哪位裁缝的巧手制作的?”
杨新枝本是好奇中带着几分客气地询问,在她敞开披肩后,却被那桃粉包裹的曼妙曲线吸引了目光,对沈南绮勇于穿这样摩登的旗袍出门感到十分敬佩。
沈南绮还有些犹豫是否要主动将话题引导向裁缝的方向,没想到她这么上道,便坦然回答道:
“是在裕祥的严老板那做的,不过主意却是我表外甥给的。那孩子在服装上很有些天赋,还在Love Lane路口还是哪的,开了家叫世纪的成衣店。”
沈南绮装作随口闲聊的样子,模糊了地址却又将关键信息全部给出,微笑道:“孩子小打小闹的,我还没去过。”
“您外甥还开了成衣店?那改日我路过就去逛逛。”杨新枝半是客套半是真心地说。
沈南绮笑着点头,随后岔开话题聊了两句便与杨新枝告别。
于沈南绮而言,她穿这身旗袍只是一次普通的对于新鲜事物的尝试,就像以往她穿着那些款式新颖的洋服出入社交场合一样。
也许会有人好奇她的衣服是从何处购买的,但国人含蓄,多数人最多只是夸赞两句,不会询问得太详细。
既然答应了要帮纪轻舟做宣传,她便准备之后同人交谈时主动地往这个话题引导,却没料到在接下来的宴席里,时不时便会有认识的女性朋友来询问她衣服的出处。
甚至有陌生的太太小姐专门前来搭话,就为了问一句她的旗袍是在哪做的。
沈南绮一方面惊讶于这新式样的旗袍竟如此受这些名门闺秀的喜爱,一方面也尽心尽力地帮纪轻舟做了宣传。
她知晓,当把纪轻舟的成衣铺与裕祥时装店放在一起时,这些太太小姐们想做同式样的旗袍更大可能会选择去裕祥,但这并无大碍。
只要让她们知晓爱巷有家世纪成衣铺是她沈南绮的外甥所经营,且这位成衣铺的老板很有些新奇点子,那待她们逛街路过爱巷时,大概率会去那成衣铺瞧瞧。
如此一来,她的宣传工作也算到位了。
至于能不能留住这些客人,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沈南绮这么想着,和朋友交谈到一半,又应付起前来搭话的两位女学生。
她们不仅对她所穿的新式旗袍好奇,对她的披肩同样很是喜欢,询问该从何处购买。
沈南绮一面努力回想着纪轻舟的用词,究竟是“开需米”还是“开士米”,或者干脆说的是它的英文“cashmere”,一面则在心中感叹,老太太挑选的这位儿婿还真是能给她带来惊喜。
第18章 宣传见效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耀在拥挤站立的乘客身上。
纪轻舟用手按着斜挎包,从或吃着早点或低头阅读报纸的乘客中挤过,等候在车门口处。
待电车在靠近爱巷路口的地方减缓速度时,他便挑准时机飞快地从车门一跃而下。
此时的有轨电车不设闸门,非站台位置,司机基本不会停靠,上下车全靠乘客的身手,因此也有“飞车”一谈。
纪轻舟从最初那个因害怕摔倒而总是磨磨蹭蹭错过最佳下车位置的菜鸟,磨练到现在,已是身轻如燕的飞车高手了。
下车后,沿着绿树成荫的马路走上一小段,碰巷口右转,那碎石子铺路、两侧商铺挨挨挤挤的便是爱巷。
刚转过路口,纪轻舟抬眼便被自家铺子门外爬了半墙的月季吸引了目光。
昨日他关门前,就发现墙边的两株月季枝条上不知何时已鼓满了花骨朵,没想到今日一早过来,这花就已竞相开放了。
赤色的花朵在朝阳下昂扬怒放着,有的甚至沉甸甸地压垂了花枝,花红叶绿的,尤为鲜艳夺目。
“纪先生,今朝开门有点晚啊!”
纪轻舟踱步到店门口,心情明朗地欣赏了一会儿鲜花,正要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锁,后边就传来了打招呼声。
他回过头去,撞上了对面小吃铺伙计呲着牙的笑脸。
小杨正用抹布擦着门口油布棚子下的方桌,见纪轻舟看过来,便举起拿着抹布的手挥了挥。
“别提了,睡过头了!”纪轻舟朝他回应一句,继而回过头用钥匙开了店门。
开门第一件事,先将幌子挂到门口。
接着,他简单地搞了个卫生,给门口的月季浇了些水。
等做完这些琐事,便坐到缝纫机前,继续昨日未成的工作。
春日清透的阳光撒满了巷道,暖风夹带着小吃摊的食物香气与月季的芬芳,吹进了成衣铺。
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结束工作,纪轻舟将改好的棉布长袍折叠整齐,用竹麻纸包好,绑上细麻线,写上客户的名字,放在成品架上。
旋即起身伸了个懒腰,哼着歌,伴随着周边嘈杂的市井声音,开始忙碌起自己的活。
昨日,沈南绮参加完晚宴回来后,特地让仆人去东馆转告了他一声,让他记得履行承诺。
纪轻舟便知晓,沈南绮应当在宴会上替他做了宣传。
且宣传力度估计还不小,否则不至于特地让人跑一趟,就为了通知他这件事。
但他也清楚,沈南绮在给他打广告时,必然会提及衣服是严老板的手艺。
那么即便有人对这新式的旗袍动心,第一选择也肯定是裕祥时装店,而非自己的小裁缝铺。
换言之,这广告效力,肯定是没那么快见效的。
既然如此,纪轻舟也就沉下心来,一得空便专心折腾自己的新设计。
他这几日全心投入制作的是一件男士的皮夹克。
大概四五天前,他和往常一样逛布料店时,偶然路过了一家皮庄,看到了摊在长桌上的足有四十平方英尺大的整张牛皮革。
那皮革是已经过染色磨光的,黑色的粒面细致又光亮,手感摸起来也是柔韧丰满具有弹性,他一眼相中便走不动道了。
纵使这皮子价格昂贵,冲动驱使下,纪轻舟还是狠狠心花费了整整二十块银圆将整块皮子买了回来。
——这还是他磨着老板讨价还价十分钟后的最低价,原本老板是开价三十五元的,真是狮子大开口!
虽然大出血了一番,虽然买完皮子后,兜里的钱所剩无多,但纪轻舟在痛惜之余,摸到那身骨丰满的牛皮革时,心里还是会产生几分欣慰感。
四十平方英尺的皮子,除去那些边角料,正好可做一件男装夹克。
而恰巧两天前,他定做的男体人台也送到了,制作造型复杂、立体感较强的衣服就更为方便了。
鉴于这皮革价格昂贵,纪轻舟整个裁剪缝制过程都分外谨慎,就怕有个什么闪失,买不到第二件一样的皮子。
他想这皮夹克做成了能高价卖掉是最好,卖不掉缺钱了大不了拿到当铺当了,也肯定能超值回本。
当然,他敢这么下定论,肯定是有根据的。
据纪轻舟半个多月来对多家洋服店和百货公司的调研所示,此时皮革服装还属于舶来品,是稀罕货。
平民百姓肯定不会接触,即便是家底殷实又崇尚洋货的那些少爷先生们也基本不见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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