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望着她堂弟那副油盐不进的神色沉吟了片晌后,竟然若无其事地镇定了下来。
随即看向纪轻舟,语气异常温和道:“经营股权分配的事暂且不急,我们之后再慢慢商议,不过轻舟你这样年轻有为,我倒是想到我有一个亲戚,和你年岁差不多,家境相貌都蛮好的,你倘若还未婚配……”
“他结婚了,母亲没跟你说?”这下不高兴的轮到了解予安。
“你待我说完再反驳。”解良嬉一瞧见他这副着急的模样便忍不住暗笑,继续说道:“我的这个亲戚其他方面都不错,就是性情有些顽固刁钻,板着个冷面孔,一整日的金口不开,开口就是冷言冰语,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实际都是假正经,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消?”
纪轻舟在她说到“顽固刁钻”这个词时,就明白了她所指的是谁,淡笑着接话:
“哦,您说的这个亲戚我也认识,他是不是个头挺高,长得挺帅,眼睛还有点毛病?不过您说的前两条我都认可,说他假正经是因为什么?”
“这事啊,那就得从十年前谈起了……”解良嬉说到这,特意扫了眼解予安,见他没有反应,便接着说道:
“我十五六岁那会儿,父亲公务繁忙,我就跟着母亲被安排到了苏州老家住。当时老一辈人包括祖母都不允许女子读书,但我又实在无趣,就趁着元元上学的时候,偷偷摸摸去他的书房找闲书看……”
解予安听到这,似乎已经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略显急促地探手抓住纪轻舟的手掌捏了捏,打断话题道:“上楼去吧,我困了。”
“别急,你先等等,让我把这个故事听完。”纪轻舟自然能看出他想逃避,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抚,尔后饶有兴致地看向解良嬉道:“继续。”
解良嬉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元元书房里的书都是什么《古文观止》、《资治通鉴》之类的正当书籍,没什么意思,我看来看去,最后就找着了一本《浮生六记》,结果封面一打开,谁能想到啊,里面藏的竟是那满纸粗言荤语的《笑林广记》,只包了个外表正经的书壳而已。
“你现在听起来或许觉得没什么,那不过就是一笑话集罢了,又非春宫图,但那时我也才十五六岁,可惊得不轻,你说说这人……”
“还有这事啊?”纪轻舟虽未看过她所说的《笑林广记》,但那形容词却能听得懂,不由得讶异地扭头看向了解予安。
解予安此时脖颈已经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臊的,面无表情地解释:“那是骆明煊问邱文信所借,怕被家人发现,就包了书壳偷偷藏在我书房。”
解良嬉直接问:“难不成你一则也未看过?我可不信。”
“看过又如何?”解予安如此冷肃简洁地回答完,便默不作声地起身,拿着手杖朝着门口走去。
“诶,”纪轻舟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没拽住,就朝着解良嬉说了句“您继续看书”,尔后急匆匆地跟上了某人的脚步。
·
“走这么快做什么,又生气了?”
跟在解予安身后,沿着东馆楼梯到二楼,进入卧室后,纪轻舟便拉住了他的手臂,观察着他的神色道:“又不是你主动要借来看的,都是骆明煊那小子的错,自己不学好,还拉你下水。你就算看了,那也没什么嘛,谁小时候不好奇这个啊。”
解予安停住了脚步,语气中稍夹带了点郁闷问:“你也觉得我假正经?”
“不啊,我觉得你特别坦荡。”纪轻舟回答得不假思索,“甚至有时候都觉得你坦荡得有点可怜。”
“为何这么说?”解予安显然已经被转移了思绪。
纪轻舟轻轻咋舌,拉着他到沙发落座,垂眸瞧见他绷得板正的面容,无奈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颊道:“你啊,等眼睛好了多涉猎点此类书籍吧,总不能什么事都由我教你吧?”
他说得虽含糊,解予安也不清楚他想要让自己主动去学的具体是什么,但话语里的意思却可心领神会,不由得耳尖飞起红霞。
半晌,才露出一副不情不愿、迫不得已、逼良为娼的表情,淡淡应道:“那我勉强去搜罗一些。”
第120章 生意开张
日子一晃到了四月中旬。
时装屋开业这天, 恰好是一个礼拜六。
这日,纪轻舟特意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 就无情地将还沉在睡梦中的解予安叫醒,帮着他快速地梳洗更换完衣服,踩着七点半的钟声下楼吃早餐。
清晨的大餐厅内光线通透,盈满着浓浓春意的窗景分外明丽动人。
在餐桌旁落座后, 纪轻舟照例让佣人给解予安送了份分量不多但足够丰盛的中式早点,自己则图快速,只要了碗浇了肉酱的葱油拌面。
正吃到一半, 外面走廊传来嗒嗒的高跟鞋声。
纪轻舟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去, 便见打扮得格外优雅清丽的沈南绮,一手拿着顶白色的小礼帽,一手拎着小手提包, 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早上好啊, 沈女士。”
纪轻舟先是打了声招呼, 过了两秒才陡地反应过来,沈南绮今日所穿的是当初自己给她定做的那套带有梨花刺绣的白色收腰连衣裙。
“嗯?今日怎打扮得如此精致?”
沈南绮平时出门都只是略施薄妆, 穿得也较为朴素典雅,而今日不仅穿了那身雪白靓丽的小礼服裙, 还特地盘了个复杂的头发, 戴上了珍珠耳环和项链,令他不由得好奇地问了句。
沈南绮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拉开了椅子, 招手示意女佣送早饭过来, 落座说道:“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跑马厅看赛马,不得早早起来,换个衣服化个妆嘛。”
“哦, 我还以为是为了我新店的时装发布秀打扮的呢,看来是自作多情了。”纪轻舟半开玩笑地自侃。
“自然也有你的一份因素,否则光看个跑马比赛,哪值得我这样早起来梳妆打扮。”沈南绮面带笑意回应。
“说来,你那什么发布会具体是几点开始?”
“下午三点开式开始,倘若您能来得及,和良嬉姐早到一两个小时,帮我待待客,那就太好了。”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尽量早些回来吃饭,吃完了午饭,就和良嬉一块过去。”
“那您二位干脆跟解予安一辆车来,反正他到时要来给我送饭。”
解予安原本正安静吃着饭,闻言倏而疑惑地偏过头,问:“为何突然叫我全名?”
“不为何,就说慢了呗。”
纪轻舟莫名被他的问题逗笑,“怎么,正儿八经地叫你名字,你还不习惯了?就非得元元、元宝、宝哥哥地叫你啊?”
解予安顿了顿,反问:“我养成这习惯,是拜谁所赐?”
“咳咳。”沈南绮忍不住发出了点动静,提醒他们别把自己当空气。
纪轻舟正想再接话,听见沈女士的咳嗽声,才意识到在长辈面前失了分寸,急忙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若无其事地快速吃完了面后,便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道:“去上班了,中午见啊!”
说罢,就疾步离开了现场。
待青年披上外套走出餐厅,沈南绮才转眼看向自己儿子,稍稍压低了声音问:“他私底下,一直是这般口吻同你说话的?”
解予安慢条斯理地吃着粥,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如此一来,沈南绮倒有些明白,为何她这冷漠不解风情的儿子会突然沦陷到一个男人身上了。
想起方才那声半笑半俏的“宝哥哥”,她耳根还有些泛鸡皮疙瘩。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儿子能抗住半年才捅破这窗户纸,确实已算是够寡淡木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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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上午,映照在橱窗玻璃上的阳光已有些炫目。
林遐意看了看正忙碌于打扫擦拭的几名店员,又看了看柜台上的黄铜小钟,见时间已接近八点半,便走到窗子前,将那六面橱窗和嵌着玻璃的拱形门内的蕾丝窗帘都一一打开,用垂挂在一旁的绑带收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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