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她又考虑到纪轻舟毕竟不是她亲外甥,且这羊绒线手感细腻柔软,肯定不便宜,遂补充道:
“对了,这个月零用钱还没给你吧,等会儿让梁妈从账上给你支三十元,比上月多出的十元就当是你给我织那件外套的辛苦钱。”
一提到零用钱这事,纪轻舟因为心虚不好意思,又成了只会诺诺应声的小白脸。
两人隔着解予安交流几句后,便陷入了安逸的寂静氛围中。
一个专心吃饭,一个兴致盎然地打着毛线。
又过了好一会儿,沈南绮才从做针织活的兴味中脱离出来,将棒针暂时放到一边,看向纪轻舟道:
“差点忘了正事,五号这日,我们在苏州有户亲戚办喜酒,你那天要不要和元元一块过去吃酒席?”
五号?又是苏州喜宴?
那大概率就是骆明煊要去吃的那场喜酒了吧?
“你怎么说,想出去走走吗?”纪轻舟轻轻撞了撞身边人的胳膊。
解予安抿了下唇,还未开口,沈南绮就接道:“他说你没时间。”
“哦?”纪轻舟一听就知道解予安是拿自己当挡箭牌不想出门。
他确实没什么时间,不过抽一两天也能抽得出来。
抱着不能让解予安诡计得逞的想法,就说:“那就去呗,我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去苏州玩两天,放松一下。”
话落,不论是他还是沈南绮都第一时间看向了解予安,以为他会另找借口驳回这个决定。
没想到对方听完后,只是自顾自地端着青瓷茶杯,间歇地喝一口热茶,一语不发的,还真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答应了。
沈南绮盯着解予安瞧了几秒,心底颇感稀奇。
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秉性她最为清楚,他若真不想去,就不会将选择的机会交给别人。
沈南绮一时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原本就想和纪轻舟一道出门散心,只是自己不好意思提,就变着花样地让她来提。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两小辈关系似融洽不少?
沈南绮不露声色地挑了下眉,抱着试探的心思,她又故意向两人提起道:
“还有一事。上回轻舟想去鲍老爷子的寿筵,我不是考虑到鲍子琼其人品行不端,没让你过去吗?恰好下个月陆顺行的女儿办成年礼,给我们发了请柬,这回就带上你们两个一道赴宴,如何?”
她边说,边悄然观察着解予安的神情。
一般这种宴会,他儿子向来是不乐意去的,但兴许此次有相处合拍的同伴一起,就会答应也说不定。
谁知解予安听闻后,未表露态度不说,反倒抓了另一个重点。
侧头朝向纪轻舟似不经意地问:“鲍子琼便是骚扰你之人?”
“啊?”纪轻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扯起这件事来。
他刚要解释被他揍了一拳的不是鲍家少爷,而是其手下,沈南绮便拧起了眉问:“鲍子琼骚扰你了?”
“不是,不是他。”
“那是怎么一回事?”沈南绮显然已被转移了注意。
本来此事已经结束,纪轻舟也没想过找谁告状,但既然沈南绮都这么问了,他便将大观茶楼发生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
沈南绮听完怫然不悦,沉声道:“此事我会找机会让见山告知鲍老爷子一声。我仅知晓其子素来轻薄无礼、乖戾骄纵,没想到如今都敢纵容手下欺负到我的人头上来了,真是无法无天。”
被袒护的纪轻舟默默噤了声。
依此刻事情的进展来看,他强烈怀疑解予安刚才是故意抓错重点,好借着他母亲的手帮他讨个公道。
虽当初说着不会帮他报仇,实际还是记在了心上嘛……
想着,纪轻舟就侧目看了身旁端着茶杯的解予安两眼。
见他绷着面孔,嘴角拉得平直,摆着一副漫不经心又置身事外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偷笑。
若非沈南绮在这,他真想调侃对方一句:有点太做作了,解元元。
“不过此事也给我提了个醒。”沈南绮的声音唤回了纪轻舟的注意力。
她看着他轻叹了口气,道:“你这模样啊,独自在外边是不大安全,这生意场混得好的哪个不是老油条?况且你还总回来得这么晚,我时不时就要忧心你被人抢劫了。
“这样,元元那床头柜箱子里还有一把勃朗宁,左右他待在家里也用不着,不如给你防身用。”
“啊?”纪轻舟难得愣怔,“可我不会用枪啊。”
他只是开个成衣店,又不是开银行,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还有,解予安在床头柜里藏私房钱也就罢了,怎么还藏手枪啊,是准备两人吵架的时候出其不意拿出来给他毙了吗?
“打不死人没关系,关键时候拿出来唬唬人也是极有用的。等元元身体好些了,再让他教你怎么用。”
沈南绮把一切都安排完了,才看向他儿子,问:“把你的枪先借给轻舟防身,可以吧?”
解予安战术性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应了声“可以”。
纪轻舟又扭头看了解予安一眼,有些讶异他竟然如此平静就同意了,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间,就决定了此事,纪轻舟固然觉得没有必要,也只好点头答应。
有了解决方案后,沈南绮情绪冷静下来,再度提起了陆顺行女儿成年礼之事,询问解予安去不去。
“再说吧。”解予安显然是不想去的,就给了个拖延时间的答案。
纪轻舟好奇询问:“您所说的那位陆先生的女儿是陆雪盈吗?”
沈南绮挑起了眉看向他:“那姑娘你也认识?”
“今天刚认识的,未来的顾客之一,她请我帮她设计生日宴的晚礼服。”
“她让你帮她设计礼服?”沈南绮先是惊讶地重复,旋即莞尔,“那看来你生意拓展得不错啊!陆家那位小姐穿着打扮可是出了名的讲究,听闻她家里雇了五个裁缝,就专门只给她一个人裁衣裳。”
“这么夸张?”
“何止啊,人家穿的用的可都是欧洲来的名牌货。”一聊起礼服的事,沈南绮就来了兴致,口吻轻快道:
“此事说来也巧,我还正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帮我裁制一身适合参加西式晚宴的礼服,或是上次那样的旗袍款式,更庄重些的也可以。既然那丫头抢先了一步,估计你也忙得慌,这次我就不麻烦你了”
纪轻舟听闻便停下了筷子,道:“您这话说得,这算什么麻烦!”
虽然他确实有些忙,订单已经排到了下个月,但沈南绮一直是解家人里待他最好的,又帮他打广告,又给他零花钱,纪轻舟不想辜负她的期待,便道:
“我这周内给您设计一套礼服,您若喜欢,我就给您做,要是后面特别忙,真抽不出时间,您也可以拿图纸去找别的裁缝,我不介意。”
“找别的裁缝怕是不太方便,你是不知道,如今裕祥接了多少的旗袍单子,这钱啊,都白白让严老板给挣去了。”
沈南绮说着抿了下嘴角,言语里颇有些为纪轻舟鸣不平的意思:
“除了裕祥,其他不少的裁缝店也都在模仿制作新的旗袍,我估计,再过两月,全上海女子身上的袍子都要变成窄袖贴身的式样了。”
纪轻舟不禁失笑,摇头说道:“我便是把那些单子都抢过来也做不完啊,有些钱是该让别人挣的。况且,若非裕祥的名头够大,手艺够硬,这新式的旗袍短时间也流行不起来不是吗?”
“这话倒也在理。”沈南绮垂着眼睑应声,心里则还有些可惜。
旋即转回话题道:“不过你若真决定要接我这笔单子,这钱我还是得照价付你的,虽是一家人,也不好压榨你,否则我过意不去。”
纪轻舟边啃着卤鸡腿,边点头,闻言没怎么过脑就开口道:“照理我得跟您客气客气,但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必然不能让您过意过去,就当是化身功德箱了,你尽管给,我尽管收,收的每分钱都是给解元元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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