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往心里去,他并不是真的这么想…”
两位女士哪里会责怪?她们对乔宴的心疼,丝毫不比霍景盛少。尤其是尼克斯——这位在绝地巷战中眼都不眨的钢铁女士,此刻望着病床上苍白脆弱的少年,竟频频落泪。
正落泪呢,忽闻乔宴话锋一转,问霍景盛:“怎么玩啊?”
霍景盛道:“宴宴笑一下。哥哥转账五百万。”
“没有上限。”
于是,“噗嗤”一声——
眼泪还没收住呢,乔宴就毫无铺垫地,笑出来了。
他一笑。
霍景盛也笑了。
满屋子愣怔住的人,回过神后,也都松了口气,跟着笑了。
像是破冰的第一朵迎春花。
花儿一绽,大地回暖,始见春色。
于是压抑了多日的、被无形灰霾笼罩的病房,一下子涌入晨光——生动、活泼、热闹了起来。
许是人逢暴富精神爽。
又许是输送了多日的营养终于起了效,乔宴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脸色明显浮上了红润。
还没出院呢,整体气色竟比做手术前还好了一些!
林琅说这也正常。
心脏是人体里机关重要的器官。从前他心脏功能不完全,房间隔缺损且损面严重,哪怕不犯病,身体也是“坏”的,各项技能都是跟不上的。
这次的手术,成功修补了乔宴的缺损面。
使他身体逐渐变“好”。
心脏机能恢复完全,得以平衡、健康地运行。
这才术后几天,身体就有了初步的起色,等慢慢养一养,看到的改善会更明显、且更多。
又住了两天,连营养都不需要输了。
止痛泵使用得也不再频繁。
乔宴终于要被转入没有消毒水、且花香四溢的疗养院。
转院前,霍景盛同尼克斯一起,询问林琅针对“给乔宴认妈妈”一事的建议。乔宴刚做完心脏手术,伤口还没好,两个人都担心乔宴的承受问题,怕他情绪激动扯到伤口。
林琅考虑后,道:“再养养吧,等过了年。”
转院的时候,乔宴甚至都不需要再躺着被推。
他被霍景盛严严实实地裹了大衣,边走边休息地到了疗养院。
连绵了半个冬天的雪花,在这天下午忽然停了。
乔宴被霍景盛揽着,到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尼克斯突然道:“小宴…”
“再有十天,华国就过年了。”
“你喜欢怎么过年?”
乔宴微微睁大眼睛。
过年?…
这对于乔宴来说这一个好陌生的词。
喜欢怎么过年?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更陌生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出来。
往年过年的时候,和不过年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是多了一些和自己无关的鞭炮声。
乔宴茫然地问:“过年…除了在家听鞭炮外,还能怎么过吗?”
他缓缓仰起脸,问霍景盛:“难道,要自己出去放鞭炮比较正确吗?”
“哥哥…我那时候,伤口好了吗?能去放鞭炮吗?”
乔宴这一问。
满阳台的人都沉默了。
尼克斯突然转身出去,肩膀不可遏制地耸动起来。
许舒和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乔宴余光看见尼克斯耸动的肩。
要是他不认识尼克斯,肯定要以为尼克斯是在笑话他说话老土。
但尼克斯那么关心他…
怎么会嘲笑他。
那么,那么尼克斯是在为他哭么?
为了他的一句土话?
霍景盛低头捧住乔宴的脸:“除了放鞭炮之外,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可以做。有兴趣我一一讲给你,好不好?”
乔宴刚想说好,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王姨正要去厨房,尼克斯抢先道:“我来我来!小宴好爱吃虾饺,我去把虾饺煮得碎碎的给他。”
说完,噔噔噔消失不见。
虾饺端来得时候,霍景盛已经给乔宴讲了十几样过年的玩法。
乔宴被逗得咯咯直笑。
霍景盛伸手要接碗,被尼克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尼克斯坐到乔宴的另一端,舀了一勺碎碎的虾饺,吹了递给乔宴。
霍景盛冷冷地看了尼克斯一眼。
尼克斯故意不与他对视。
乔宴仰脸看看霍景盛,又转脸看看尼克斯,然后乖乖张嘴含/住/了。
尼克斯慈爱地笑着,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喂乔宴吃虾饺。
神情莫名克制。
像在压抑着什么。
突然,她像是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小宴…”
“你像你的爸爸…”
乔宴瞪大眼睛,愣住了。
尼克斯感到霍景盛投来的警告目光,犹如冷枪指着自己的后脑。
尼克斯连忙改口,加了个“吗”。
她找补般重复:“小宴。你像你的爸爸吗?”
乔宴像是突然吞了个苍蝇。
连虾饺都不吃了。
他顿了一下:“不…不像他!”
尼克斯把乔宴眼底的憎恨尽收眼底。
心偷偷碎了一地。
尼克斯伸手给乔宴擦嘴:“小宴真乖。”
“阿姨做的虾饺,好吃吗?”
乔宴感觉着尼克斯手指传来的温度。
愣愣地看着尼克斯。
尼克斯给他一种很怪、很怪的感觉。
乔宴不是傻子。
他早就知道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他记得,进手术室的时候,霍景盛对他说手术之后会带他找妈妈。
那么…
这位凭空出现,又莫名地、殷殷地对他好的女士…
会是霍景盛带他找的“妈妈”吗?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他呢!
乔宴从来不是闷嘴锯葫芦。
他这么想的时候。
自然而然地,也这么做了。
在尼克斯要抽手的时候,乔宴忍着拉扯到伤口的痛,突然抬手抓住了尼克斯的手腕。
他仰着脸,眯起雾蒙蒙的鹿子眼。
像是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突兀地、失礼地问道:“你认识我的爸爸?”
尼克斯不敢轻举妄动。
霍景盛过来搂住乔宴,轻声道:“宴宴,回房间了。”
但是乔宴没有理会周遭的任何。
只是认真地盯住尼克斯,一字一句地问:“尼克斯女士。”
“请问…”
“你是我的妈妈吗?”
第69章 困兽
乔宴微微仰起头, 纤细的脖颈绷出一道脆弱的弧度,湿漉漉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星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尼克斯。
他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尼克斯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拼尽了全力。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女将军连呼吸都屏住了。
尼克斯浑身僵硬,生怕乔宴一个用力就会扯裂伤口, 冷汗顺着她的鼻尖滑落,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般煎熬。
“我…”她的声音哽在喉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是或不是,这个简单的答案此刻却成了最危险的利刃,稍有不慎就会在乔宴心上划出难以愈合的伤痕。
她在心里痛责自己的冲动, 那些精心准备的相认计划,那些反复演练的温和说辞,全都被一时的情不自禁毁得干干净净。
就在尼克斯迟疑不定时,霍景盛的大手突然轻轻覆盖在乔宴的后脑上。
霍景盛的声音把尼克斯从火架上拉到现实里。
霍景盛轻声道:“她是。”
一瞬间, 乔宴漂亮的大眼睛,更加水雾蒙蒙了。
泪珠摇摇晃晃,终究没有掉下来。
乔宴连怀疑、质问、求证的环节都没有, 两只手抱住尼克斯的手臂,小声呼唤道:“…妈妈,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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