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夜灯在乔宴苍白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无知无觉,对霍景盛一声比一声焦灼的呼唤毫无反应,连呼吸都轻得像是随时会停止。
霍景盛双手不住颤抖。
他抓住床头柜上的检测手表, 给乔宴戴上。
直到看到参数正常,看到乔宴真的只是陷入深眠,他紧张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些。
他抱着乔宴一刻不愿放手。
抓起电话拨给林琅:“他叫不醒的症状什么时候见好?”
林琅大半夜接住电话的时候,还以为天亮了。
拉开窗帘一看, 外面三更半夜。
林琅扶住额头:“把神经放松一下。”
“你太紧张了。”
“他只是心脏负荷透支,加重了孕期嗜睡反应。快的话,如果手术成功就会慢慢见好…”
“没有如果。”霍景盛突然截断他的话, 语气森冷得骇人。
林琅顿时打了个寒颤,睡意全无。他愣了片刻, 急忙改口:“我是说,快的话手术后就会慢慢见好…慢的话,孩子顺利出生以后…”
“明白了。”霍景盛的声音柔和下来:“下个月好。”
林琅还捧着手机。
霍景盛已经挂断了电话。
霍景盛安了心, 没再摆布乔宴。
只是把乔宴很深地搂在怀里, 搂了会儿,把乔宴的脸轻轻捧起,看了又看。
他情难自控地, 低头俯身,小心地、虔诚地啄吻乔宴的眉心。
而后眼角眉梢、脸颊、薄唇…
他心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风暴,可落到乔宴身上的,却只是细密的、缠绵的雨丝。
到后来,他眼眶发烫,呼吸微乱,却也只是压抑地含住乔宴的下唇,轻轻厮磨,再浅浅地咬,怕弄疼他,又怕感觉不到他。
贪恋至极。
却又克制至极。
早上乔宴缓过神,晃悠悠站到镜子前刷牙,霍景盛在一旁给他挤牙膏。
乔宴揉揉眼睛看着镜子,抬手摸住了嘴唇。
他睁大眼睛:“哥哥!快看我的嘴!”
霍景盛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他唇上——原本淡色的唇瓣此刻泛着微微的嫣红,下唇甚至透着一丝薄薄的肿,像是被什么细细碾磨过,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格外明显。
霍景盛沉默两秒,面不改色道:“…被蚊子咬了?”
乔宴用指尖摸了好几下,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岂有此理。”
“什么蚊子,大冬天敢出来咬人。”
“哥哥…你晚上看着点我嘛…”
霍景盛低低“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哥哥看着。”
乔宴这才满意,点点头,脑袋上翘起的一撮呆毛随着动作晃了晃,他语气严肃,却毫无威慑力:“再敢咬我。”
“哥哥打死它!”
霍景盛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顺着他的话应道:“嗯,打死它。”
——罪魁祸首面不改色,毫无悔意。
乔宴自从知道自己要做手术,不等霍景盛找理由给他放假,他就好爱自己地向霍景盛主动提出休假申请。
还迫不及待地问霍景盛:“做手术前,我需要注意什么?”
“需要提前去医院住院么?”
“准备期我有什么忌口的么?”
精准而快速地,粉碎了霍景盛一切亟待小心启齿的难题。
——他积极的样子,仿佛等待他的不是一场可怕的手术,而是一个闭眼睁眼、就能无痛起来、重新活蹦乱跳的游戏。
霍景盛揉着乔宴的后脑,耐心给他解答。
而后心情沉重地、亲手整理陪乔宴去住院的行李:“先住疗养院。”
“盛安疗养院区的SVIP分区,是独栋小楼。”
“会提前消杀通风。”
“入住闻不到消毒水味。”
“术前我们住那里。”
霍景盛把乔宴最爱的小围巾叠进行李箱:“住医院只是方便术前调养和护理。”
“你不要怕。”
说完,看着乔宴眼睛里闪闪发亮的碎光,暗自叹了口气。
罢了…他对自己的谎言深信不疑,哪怕要去住院了,仍是不知道怕。
霍景盛手指发颤。
心想如此最好。
乔宴学着霍景盛的样子,也要蹲到行李箱前收拾。
被霍景盛揽着腰背和腿弯,打横抱起放到衣帽间的试衣沙发上:“你指挥。”
乔宴摇晃着腿,雀跃地指挥:“把我的孔雀羽毛小帽子拿上!”
“小珍珠,我的小珍珠毛衣。”
“那件杏色的西服!装上,都装上!”
霍景盛原本给乔宴拿的都是内衬和底衣。
因为哪怕是疗养院区,哪怕是SVIP,为了打针和各种检疗方便,以及病人的舒适度考虑,也都是要穿病号服的。
但乔宴想拿,他就全部都拿了。
傍晚时分,霍景盛带乔宴入住进疗养院。
王姨也一起来了。
疗养小楼除陪护住的房间外,还有会客厅,小厨房。
王姨负责乔宴的膳食。
不忙的时候,也会和乔宴聊天。
第一天的时候,乔宴觉得哪哪都新鲜。
第二天,把这小地方都研究遍了,就有些无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霍景盛明明说过这儿消毒水味很淡,但他在安静下来的时刻,还是闻到了。
乔宴耷拉着小脸干呕。
怀疑自己敏感,都不怀疑霍景盛话里的真实成份。
乔宴干呕这会儿,才刚吃过早饭没多久。
连手环还没来得及带上。
霍景盛又刚好去楼下和医生谈话。一时之间无法知悉。
王姨心疼得拍着乔宴的脊背:“抠抠嗓子眼儿,吐出来,吐出来会好一些。”
乔宴跪坐在马桶边,呕得浑身颤抖脱力,还是呕不出任何。
他说话时喉咙都痉/挛了:“哥…哥哥呢…”
王姨拧着眉:“还在楼下。”
“我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刻上来!”
乔宴揪住王姨的衣服,神情痛苦:“不…先喝水…”
王姨掏手机的动作止住。
连忙去给乔宴接水。
但当她拿了一杯温水过来时,乔宴已经倒在马桶边,蜷缩着昏过去了。
霍景盛刚踏上楼梯,就听见王姨惊慌失措地按铃:“护士,快来人!”
“乔先生昏倒了!”
他几乎是冲过去的,膝盖重重磕在地砖上也浑然不觉,一把将乔宴搂进怀里。少年的身体冷得像块冰,冷汗浸透了额发,怎么擦都擦不干。
乔宴浑身冰冷。
说不上是肚子难受还是胃难受。
他什么都吐不出,也已没有力气再呕了。
意识模糊间,只感觉被人紧紧抱住。他本能地往热源处蹭了蹭,气若游丝:“哥哥…”
“宴宴不怕,哥哥在这儿。”
视线天旋地转,似乎被人抱了起来。乔宴眼尾渗出泪水:“哥哥…我…”
还想说什么,可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听见的,是霍景盛一声比一声焦灼的呼唤。
…对不起啊哥哥。
乔宴迷迷糊糊地想,我真的没力气了。
乔宴醒来的时候,躺在卧室的病床上。
他看到有什么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眼睛聚焦的时候,发现是自己在打点滴。
想要爬起来,却被霍景盛摁住了。
“别乱动。”霍景盛升起病床,掌心抚上乔宴脸颊:“还难受么?”
乔宴轻轻摇头,脸色仍苍白得吓人。
霍景盛低声问:“昏过去之前…想和哥哥说什么?”
乔宴垂下眼睫,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委屈:“想问哥哥…宴宴的鼻子是不是坏掉了…”
霍景盛心头一紧,指尖碰了碰他的鼻尖:“鼻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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