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宴,”霍景盛突然出声:“叫阿姨。”
尼克斯猛地看向霍景盛,这才惊觉对方眼中暗藏的敌意。
“阿姨好~”
乔宴乖巧地唤道。
尼克斯的心尖像是突然被溅了蜜糖。
她眼神黏连在乔宴的脸上,痴痴地“哎”了一声。
夸赞几乎是出于本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好乖的孩子…”
夸了还不够。
尼克斯伸出手,声音有些轻颤:“到阿姨身边,让阿姨看看好不好?”
“怎么会有这么乖、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孩子?”
乔宴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脚趾在拖鞋里悄悄蜷缩。这样直白热烈的赞美让他心头绽开朵朵小花,连带着楼梯间的百合都更香了几分。
他轻轻挣了挣被霍景盛握住的手,却发现对方收得更紧了。
没有人会拒绝这么原始、这么直接、这么斩钉截铁的夸赞。
至少一被夸奖就想摇尾巴的乔宴,他拒绝不了。
“…阿姨夸我。”乔宴仰起小脸,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期待:“我,我过去让阿姨看看。”
“可以吗?”
霍景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牵着乔宴走到尼克斯面前,缓缓松手。
在霍景盛冰冷的注视下,尼克斯克制地握住乔宴纤细的手腕。她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少年的轮廓:“太瘦了…”
指尖轻抚过乔宴突出的腕骨:“要多吃点才行。平时…挑食吗?”
乔宴羞赧地低下头,像个被人突然点出错处的小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微隆的腹部:“以前不挑的…怀孕后忍不住挑…但医生说是妊娠反应,生下小孩后就好了呢…”
声音越来越小。
尼克斯也目光冰冷地回怼了霍景盛一眼。
无声谴责他是个欺负小孩的禽兽。
再低头时,目光又变得温情脉脉,她看着乔宴:“挑食的孩子更可爱。”
“挑吧…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她轻轻抚过乔宴的发顶:“怀孕好辛苦吧?”
这温柔的触碰让乔宴鼻尖一酸。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梦中母亲的模样——如果妈妈还在,大概也会这样轻抚他的头发,用这样心疼的语气问他过得好不好吧?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乔宴慌忙去擦,却听见尼克斯的抽泣声。
他惊讶地抬头,发现这位刚认识的阿姨竟也红了眼眶。
“不、不辛苦的…”乔宴慌乱地摇头,却见尼克斯突然张开双臂,颤抖着问:“可以…抱抱吗?”
“阿姨…阿姨最见不得可怜小孩儿…”
霍景盛的眼神骤然凌厉。
但乔宴已经向前迈了一步。这个拥抱很轻,却让乔宴闻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记忆深处,早已模糊的摇篮曲的味道。
乔宴抽了抽鼻子,恋恋不舍地从尼克斯温暖的怀抱中退出来,像只归巢的雏鸟般重新攥住霍景盛的衣袖:“我不可怜的~”
他仰起脸,摩挲着,抓住了霍景盛的大手给尼克斯看:“这是哥哥,哥哥对我可好了!”
霍景盛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眼底寒冰消融。
他反手,将乔宴的小手裹紧。
牵着他上了楼。
乔宴原本以为,许舒和与尼克斯这两位事业型的女士,来看望自己不过是顺路,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和霍景盛谈工作。
可一整天下来,他却发现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两位女士既不和霍景盛讨论正事,也不怎么主动找他聊天,反而忙忙碌碌地做着一些让乔宴摸不着头脑的事——
她们一会儿钻进小厨房,乒乒乓乓地跟着王姨学做营养餐;一会儿又凑到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织毛衣;甚至还会突然从霍景盛手里夺过杯子,抢在他之前把温水接满,再小心翼翼地捧到乔宴面前。
乔宴歪着脑袋,神情古怪地扯了扯霍景盛的袖子,小声问:“哥哥…要不要让伯母和阿姨休息一下?”
霍景盛瞥了一眼正和王姨研究菜谱的两人,淡淡道:“不用管,她们装保姆上瘾了。”
乔宴眨了眨眼,乖乖“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摆弄他的小线团,指尖缠绕的毛线柔软又温暖,像极了他此刻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心情。
傍晚的风透过微掩的窗吹进来的时候,乔宴织毛衣的手指顿了顿,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霍景盛看了眼腕表,给乔宴换上厚羊绒大衣:“吃块小奶糕,带你去花园走走。”
恰巧尼克斯灰头土脸地捧着新的点心盘进来。
闻言冲过来夹掉霍景盛手指捏着的小奶糕,换上自己刚出炉的红枣糕:“小宴,去花园?阿姨带你!”
乔宴仰起脸,神情乖巧地问道:“阿姨知道花园在哪里吗?”
霍景盛扫了尼克斯一眼:“我的事就不必你代劳了。”
乔宴很乖地朝尼克斯笑了笑,在霍景盛的揽护下,裹紧围巾下了楼。
尼克斯坐在病房,一边吃自己做的红枣糕,一边在许舒和面前对他的儿子骂骂咧咧:“像话吗像话吗?我是有错,但不给我机会,我怎么能弥补过错?这么防着我?”
许舒和摇头:“他从小霸道,占有欲强,习惯就好。我是过来人了。”
两位女士互相感慨自己的心酸时,一位西装革履、带着工牌的年轻小伙敲门而来:“啊,许总也在!”
“那旁边这位一定就是尼克斯女士了!”
小伙儿殷勤地把手里的文当袋交给尼克斯:“霍总要我把乔先生的档案调给您看。他说这是您错过的‘乔先生的十八年’,务必要您详阅。”
尼克斯惊喜地捧过文档,给小伙儿塞小费,小伙儿大惊失色,噔噔噔地逃走了。
尼克斯打开文档之前,连做了五个深呼吸,才平复自己欣喜若狂的情绪。但,这个情绪只持续到他掏出文档。
尼克斯攥着文件袋,翻过一张一张的资料。
她的恐惧、后怕,以及窒息感越来越强——
“刚满十八…扫地出门…”
“京大录取…放弃学业…三万元津贴…”
“一分没拿到…全落进乔父手里…”
“数不清…家暴…打至昏厥…”
尼克斯闭上眼睛激烈地喘息。
“他们死了吗…”
尼克斯双眼猩红,手臂青筋暴露,她攥住许舒和的肩膀,粗声粗气道:“那对畜牲死了吗!”
她双手颤抖地从腰间掏出她最爱的复古左轮手枪,转身就要往外冲:“我杀了他们!”
“杀光他们!”
许舒和用力压住尼克斯执/枪的手腕,低斥道:“这里是华国!”
“吊销此地执枪证事小。”
“你会被起诉至国际法庭!”
许舒和柔声安抚:“不值得。”
“你找到孩子,不是为了让孩子看你进监狱的吧?”
“你要给他最好的…先把枪/放/下!”
尼克斯睚眦欲裂:“你们华国不是有句话叫‘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吗!”
许舒和道:“嘘,嘘…华国还有句话叫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为了两个畜牲两败俱伤不值得。多的是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你想想是吗?”
尼克斯飙出一句本国脏话。
收起枪,一拳锤烂、砸翻病房的橡木台几。
果盘、点心盘摔落在地,水果和点心骨碌碌地滚满地毯。
恰此时,乔宴被霍景盛牵着进入病房。
原本脸上笑意乖巧的少年,看着被砸翻的台几,和尼克斯正在滴血的拳头,愣愣地,朝着霍景盛怀里缩了一缩。
霍景盛看了尼克斯一眼:“注意情绪。”
“五分钟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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