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他都把乔宴手术的事挂到了嘴边。
但他看着乔宴乖顺的、对命运无知无觉的样子,又无数次欲言又止。
手术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
两个月。
只剩下两个月。
霍景盛心知,已经无法拖下去了…
越是临近术前,乔宴的状态就越不能出现问题!
若拖到那时候再讲,乔宴接受不了,会耽误最佳安抚时机,会把乔宴丢进最危险的境地。
霍景盛给自己下最后通牒——
一个月,再等一个月。
一个月后,无论如何,也要创造机会告诉乔宴。
确定了时间,霍景盛心里仍然没有轻松。
这天,乔宴在公司午睡刚睡着,霍景盛就开始看表。
海柔例行“收作业”的时间到了。
一点半。
海柔准时来到总裁办。
霍景盛轻手轻脚离开乔宴床对面的沙发,起身出去时,小心地掩上了门。
乔宴入睡时,霍景盛不敢离得太远。
因此,同海柔坐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把他的观察记录推给海柔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在谈工作。
海柔看完记录。
又继续看完霍景盛装订的“手环参数记录周报”。
放下所有资料后,海柔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这段时间,他只是偶有应激,没再发病了。”
“说明你真的把他照顾得很好。”
海柔把资料收起来:“继续保持。”
“隔绝好他的发病诱因。”
“像这样稳住他的情绪。”
“再过半年,宝宝出生后,就可以用药了。效果会更好。”
她笑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天生的心理医生。”
“怎么说。”
海柔慵懒地抱住肩膀:“你很会引导。”
“你所用的方法不止我教你的那些。”
“我想,这也是他日渐依赖你的原因之一。”
说完海柔挥了挥手,打算告辞。
霍景盛忽然突兀地问:“他的依赖,有没有‘喜欢’的原因。”
海柔惊讶地抬头看霍景盛。
她印象里的霍景盛,并不爱表达真实的自己。
突然问得这么直白露骨,让她很不习惯。
海柔道:“喜欢和依赖,本就是相辅相成的。或许有吧。但他的‘喜欢’,是不是你想要的恋人之间的‘喜欢’,我就不得而知了。”
霍景盛问:“教点别的。”
海柔好奇:“什么?”
霍景盛面不改色:“我要他更依赖我,更信任我。”
片刻后,声音更沉:“只依赖我,只信任我。”
如果乔宴对霍景盛的依赖达到顶点,如果乔宴对霍景盛的信任达到顶点…
霍景盛不需要枉费心机却收效甚微。
霍景盛只需要一句“睡一觉就好了不会有事”,乔宴就会乖乖倚在他怀里,安心地等待手术那天…不会有恐惧。
上一世的霍景盛,差了一点。
这一世…他一丝一毫,都不想再差了。
但海柔显然也束手无策:“抱歉,霍向导。”
“我是心理老师。”
“不是恋爱专家。”
临走前,她沉思片刻,认真地提了一个意见:“但你可以试试正经的恋爱补习班。以你的条件,让导师给你一对一辅导都没问题。”
“我有患者在补习班当学员。”
“很有一些效果。”
海柔走后,霍景盛致电特助:“调日程。”
“调两天一次的公司洽谈时间。”
特助忙道:“好嘞!”
“是哪方的洽谈?”
特助以为就是普通的高管小灶会议,或者是外部的工作相关计划。
他都已经对这临时插队的“洽谈”需求标记的重要紧急。
岂料,他听到一个见鬼了一样的、不该出现在霍总世界的陌生词汇:“补习班。”
不论霍景盛再怎么珍惜守护乔宴的一分一秒。
但时间还是在他指间迅速地流逝。
三天后,乔宴已经在无数本画册堆里挑选出心意的成人礼场地、以及主题。
但乔宴也就兴高采烈了一天。
等到了第十九周中期的时候,乔宴逐渐出现了双脚浮肿的症状。
他看着自己原本漂亮的脚指头,变得圆滚滚。
心里难受起来。要办成人礼的高兴,逐渐被焦虑取代。
乔宴的小脸皱成一团:“以后我的脚都要变成小猪一样了吗!”
“有点酸酸的,涨涨的。”
“霍景盛,这也是病么,我害怕。”
霍景盛给乔宴用温水泡脚,蹲跪在地上,大手覆盖在乔宴浮肿起来的脚腕上,抬头,声音沉哑地轻声慢哄:“这不是病,孕期反应,会好的。”
似乎为了佐证,霍景盛捧起乔宴一只脚:“你看它们圆滚滚、健康康的,不可爱吗?”
乔宴眼角刚润出一丝泪花花来。
突然破涕为笑。
他臊眉耷眼。
真是的…又圆又笨的脚指头…有什么可爱的呀!
除了双脚变得浮肿之外,乔宴睡觉的时候也有些变化——
他不敢翻身了,睡觉的姿势也开始变得紧绷。
霍景盛问他怎么了,他说孩子越来越大了,可不能压坏他。
霍景盛让他放松,告诉他,小腹有柔软的肉肉,可以保护宝宝。
随便翻身也没问题。
乔宴也只是敷衍地扭了扭身子,姿势仍然挺直得像根小竹竿。
霍景盛用尽浑身解数,也只能收效甚微。
他问林琅,问海柔,得到的答案都是——产前焦虑症状,受激素影响,和他心理的其他问题分支不同,多付出耐心陪伴照顾就好,也不需要特别治疗。
十九周满的这天夜里。
霍景盛好不容易把乔宴哄得放松、睡着。
但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乔宴突然从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爬起。
霍景盛原本还以为他是要去卫生间。
也起来在身后默默地跟着。
不料乔宴摇摇晃晃走到门边,轻手轻脚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58章 遗忘
廊道的壁灯在深夜只亮着最暗的一档, 将绿植的轮廓投射成张牙舞爪的暗影。
乔宴单薄的身影融入其中,给霍景盛造成一种他很快要被黑影吞噬的错觉。
霍景盛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他屏住呼吸,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刻意收敛。此刻任何声响——甚至是一个拥抱——都可能惊碎这场梦游般的夜行。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直到客厅观景区的落地窗前。
乔宴正用掌心轻轻摩挲着腹部,慢慢陷进云朵般的沙发里。
雨后的月光格外清冽。乔宴脊背绷得笔直,对着空气呢喃:“虾饺?小狼也喜欢这个吗?”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要和那位哥哥一起?可是妈妈…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霍景盛的指节在阴影里攥得发白。乔宴每说一个字, 他眉间的沟壑就深一分。
“阿姨们都睡了。”乔宴突然撑着扶手站起来,真丝睡袍的下摆盖住伶仃的脚踝,“妈妈给你做,好不好?”他的指尖划过墙壁,在昏暗中摸索着向厨房飘去。
推开门时, 乔宴的睫毛颤了颤。本该空无一人的厨房里,霍景盛正系着围裙在冰箱前躬身。
似在翻找着什么。
乔宴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提着保鲜盒大步走向料理台。不是幻觉——但对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
乔宴歪了歪脑袋,他大半夜出来, 是被进入梦里的宝宝叫醒。
出来带宝宝。
霍景盛呢?
乔宴的脑袋并不十分清醒,他倚着门框,睡袍领口歪斜地露出锁骨。他仰起脸时他含含糊糊地小声唤道:“霍景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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