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了楼,两人沿着复古路灯,迎着入夜的细雪走向霍景盛给乔宴打造的玻璃画室。
许舒和终于流露出一丝好奇:“迷你恒温植物园?”
“你倒是比以前多了闲情雅致。”
霍景盛:“……”
“给乔宴的画室。”
终于不再只是单调的区域名称。
霍景盛颇带个人情感色彩地在“画室”前加了个“给乔宴的”。
这个变化仿佛在两道坚冰上凿了道细小的裂痕。
裂痕暴露在灯光下,缓慢地、一寸一寸地、从边缘往里融化。
许舒和道:“进去看看。”
霍景盛上前推开了门。
两个人在休息区坐下。
许舒和视线落在桌面的Ipad上。
雪白的兔子外壳把Ipad软软地包住。手感很好。外形很可爱。
许舒和道:“小宴的。”
霍景盛道:“嗯。”
“你从小不爱这些毛绒的东西。你爸爸养只猫你都嫌掉毛麻烦。”
“现在倒在家里养起小孩了。”
许舒和再次掏出雪茄盒,拿了两根出来。
霍景盛道:“戒了。”
许舒和看他一眼,唇角带了笑意,把另一只随手一丢。
只剪了自己的点上,姿态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她咬着雪茄,透过缭绕的烟雾打量霍景盛:“几岁。”
“十八。”
“十八。不读书,被你关在笼子生孩子。”
“……”
“不解释?”
“私事。”
许舒和吐出一缕绵长的烟雾。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各自都觉得没有意思。
又默契地提议:“回去吧。”
乔宴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回来,还以为两个人已经说上了体己话。
不由得想:霍景盛和妈妈单独聊天,会很开心吗?伯母呢,伯母也会开心吧!
乔宴没有玲珑的心窍,不懂得人间感情丝丝缕缕的错综复杂。
只是以己度人罢了。
所以直到晚上,被霍景盛搂着上了床,乔宴心里都保持着小雀跃:“霍景盛,和妈妈聊天了吗?”
“聊了。”
乔宴揪着霍景盛的睡袍,开心得叽叽喳喳睡不着觉。
霍景盛用了平时的两倍时间,才把怀里的乔宴哄得渐渐安静下来。直到乔宴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霍景盛才在夜灯下凝视他纯真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
许舒和是带着考察团队来的。
她只夜里住在霍景盛这里。
白天许舒和要跟霍景盛外出。
乔宴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好像是要先去公司总部一趟。乔宴不懂前端的事,霍景盛说要他先不去公司,乖乖在家,他就真的乖乖在家了。
乔宴白天就窝在阳台用笔记本线上办公、到画室画企业家的单子、到放映厅观影、到跑步机上慢走…
很充实,没有时间无聊。
但霍景盛像怕他无聊,时不时发来消息问他在做什么。
乔宴每一次都很详细地告知了霍景盛,还主动给他拍照,下意识要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乔宴这是第一次,尝试不和霍景盛一起吃午饭。
吃过午饭到了睡午觉的点,霍景盛给他发消息:“卧室气温调高三度。”
“手环监听、实时对讲暂时打开。”
乔宴收到信息,睫毛颤了颤:“好吧…但是会热么。”
“还有…监听为什么突然要打开呀。”
霍景盛回他:“睡醒就关。好吗,乔宴。”
霍景盛没办法告诉乔宴,乔宴睡觉的时候体温会降低,要他一直抱着才能维持暖和。
且乔宴午睡的时候,容易迷迷糊糊在他怀里摸索着,坐起来找水。以往这个时候,他会安抚乔宴别动,去接了温水把人搂着喂的。
就算乔宴不找水,偶尔也会因为腿抽筋,而在睡梦里皱眉。
哼哼唧唧的。
霍景盛会把他很轻地抱起来,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话,一边用大手轻轻给他揉腿。
现在霍景盛不能陪在乔宴身边,乔宴要水、乔宴腿疼、乔宴哼哼唧唧…他无法亲自解决。但可以留着心,及时叫王姨过来处理。
乔宴抠了抠手指头,午睡的时候还是顶着羞臊,乖乖地打开了。
这种感觉,比睡在霍景盛怀里紧张,乔宴刻意把呼吸放得很缓。
但是乔宴怎么也睡不着。
他有些…不习惯。
这种不习惯,在安静的环境下,随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急烈。
就像是一开始只有一丝名为“不习惯”的火星,慢慢地开始越烧越旺、越烧越远…莫名其妙地,就连了天。
乔宴理不清这种感觉的来由。
他想压,也压不下去。
他为这种失控而感到恐慌。
有好几个瞬间,乔宴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像自己了!
不然为什么会一阵一阵地、感到一种和“委屈”相似的情绪?
这根本不应该!霍景盛在忙工作,很重要的油田项目!
可是…可是道理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赶不走这种“委屈”!
乔宴不知道孕期情绪受激素影响,是生/理/反/应,并非怀孕者本身有问题。
他只知道自己突然变得有点任性、有点不懂事。
于是他恐慌、委屈、又为了自己的恐慌委屈而羞臊懊恼。
他咬着嘴唇,不愿意打搅到霍景盛。
但某个瞬间,忍不住了,竟然小声地脱口而出:“…霍景盛。”
声音是在被窝烘久了之后,惯有的虚弱和软绵。
乔宴被自己吓了一跳。
瞬间清醒了不少。
霍景盛几乎是立刻回应:“我在。”
“怎么了?乔宴。”
手环里传来的霍景盛的声音,和平时很不一样。
好像格外低沉了。
乔宴被这声音烫了耳朵,把脸埋在枕头里,脑子里又不不可遏制地,浮想着自己睡在霍景盛怀里时的感觉。
乔宴羞臊更甚。
他脚指头蜷/缩着,他的潜意识急于脱口而出:霍景盛…我睡不着…我脑袋里很乱…我有点害怕…
但乔宴理智占了上风。
他掐着自己的手心,一边心虚自责,一边红着脸嗫嚅:“没,没事…我试试对讲功能…你工作吧,我睡了!”
乔宴说完,眼眶一热,莫名其妙地溢出泪水,打湿了枕头。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愿意泄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霍景盛偏又轻声问他:“心率加快了。乔宴,有不舒服么?”
乔宴缓了缓,平定了语气后才很小声道:“刚上厕所,走路快了。霍景盛…手环睡觉好碍事,我摘,摘了吧…反正可以对讲…好吗…”
霍景盛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道:“好。放在床头。”
乔宴解下手环,轻手轻脚跑到卫生间。
坐在马桶上把自己抱住,咬着嘴唇无声地哭了一会儿。
等他又轻手轻脚爬到床上,再回想起刚才那种陌生的、突如其来的、洪水一样忽然泛滥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脑子是不是也有病,怎么一阵一阵地莫名其妙…
乔宴深知自己有“梦游”、“说梦话”的习惯。
为了不让霍景盛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大睁着眼,强迫自己不要睡觉。就这么度过了他的午睡时光。
在安静的午后,乔宴天人交战。
脑袋忽然健康、忽然有病地,翻来覆去几个回合。
泪水打湿了枕头,犹自不知。
起床后带起手环,迫不及待在霍景盛的批准下关了监听和实时对讲。
才去洗手间洗脸。
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眼睛竟然有点儿水肿,又做贼一样,背着王姨,偷偷摸摸地翻出冰袋,自己敷了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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