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在月光的映照下,连那悬挂的面具也似面色陡然一变,浑然煞白。
陈安道闻言,动了动嘴唇:“以杀止杀,永无止境。”
“没关系。”杨心问说,“我寿与天齐,一样永无止境。”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我想也是。”杨心问笑着一仰头,额前的长发飞扬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还有眉心血红的灵台剑意,“可我杀你不过举手抬足之间,你拿什么阻我?”
一语落下,屋内陡然压下一股坚冰般的杀意,风被逼停,被风吹扰的面具也停止了摇曳,随后竟开始缓缓融化。
“啊!!!!!”
一声惨叫响起,上官见微一嗓子把屋里其他两人给喊得一激灵。
闻厉皱眉:“出什么——!”
只见上官见微扣在脸上的面具也在消融,连带着他的脸皮也感到一阵剧痛。
路游子立马并二指一斩,替他将那面具的绑绳斩断,上官见微捂着脸跌坐在地,面具亦掉了下来,尚未落地,便已经被融成一滩浅绿的泥水了。
上官见微捂着脸急喘,面色铁青,一旁的两人也面面相觑,闻铎寒声道:“被发现了吗?”
上官见微还没回神,他通过那面具与杨心问不过对视了一瞬,便觉得有只无形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剜走了他血淋淋的心脏。
他胸口又空又冷,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我……不清楚……”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能是……杨——祂,祂可能看到我了,也可能那观鼻面具只是被牵连了……”
“这么模模糊糊的算什么事?陈安道跟他到底是不是一伙的?”闻厉急道,“你那面具天天带着故弄玄虚,关键时候倒是顶点事儿啊!”
上官见微被吼了这么一嗓子,魂儿还没回来,倒是气先上来了:“嚷什么嚷什么!你那烧火棍敲出来的幻相术难道就很有用了?姓杨的一个照面就给你破了,还好意思诋毁我家的观鼻面具!”
眼见他俩竟是要在这节骨眼吵起来了,路游子忙用拐杖杵地:“两位家主!眼下大魔横行,我等怎能自乱阵脚!”
“乱不乱的又有什么分别,姓杨的要杀谁不是切菜?”上官见微踩了脚地上那一滩水,怒道,“面具被毁之前我已听清楚了,他要将整个修真界屠干净,你,我——一个都逃不了!”
“你说什么!”闻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么要紧的事你不早说!”
“重要在哪儿?说了你难道就不用死了吗?”
“你——”
吱。
那是木门被推开时,发潮的转轴摩擦的声音。
屋内的三人霎时屏息。
来人长发披散,端着烛台,披着件外衣,显然是匆匆赶来的。那一豆火光上的脸庞上毫无血色,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
陈安道抬起头,看着那三位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是偷情被抓了个正着。
“我、我等正要下棋……”路游子苍白无力地解释道,“好巧,你竟也没睡,不如、不如我等共推牌九——”
“五月五,也就是两个月后,深渊便要踏平仙门。”陈安道走进来,转身合上了门,“不知各位是打算戮力同心协商迎敌,还是坐以待毙,在牌桌上等死?”
他似乎连解释都懒得听。
他似乎也是此刻唯一觉得自己当真能与深渊相抗的人。
那灵台的金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铃铛的脆响也追着那光一圈圈荡开。
路游子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陈安道时,那孩子腰间便已佩戴着这柩铃,随着那追在大人身后的急促脚步轻响,比春日的鸟鸣还要清亮。他看着那孩子带着这棺材奔赴既定的死亡,没有丝毫的恐惧,当真如乳燕投林般想着坟墓飞奔。
如今那镇魂的铃音将息,他却在灵台处生出了一块坟来。
要不赢,要不死。
如若身死本就是叫人憧憬之物,那这赌局之上,陈安道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路游子怔怔地看着那元神,须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你说的不错,我等早就没得选了。”他抬着浑浊的老眼,倒是轻松了些,“只是好奇,那深渊为何还要等两月才动手,平白给我等这般准备的余地?”
陈安道的脸上在一瞬间浮现了什么,眉头轻轻地抬了刹那,眼珠和眼皮却重重往眼眶下方沉落,合上了眼。
再睁开时,那眼里已什么都没有了。
“长老不必心生疑虑。”
“五月初五。”陈安道平淡道,“那不过是我和杨心问相遇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五章内就能完结了,可为何我跟挤牙膏样的收尾收得那么艰难……
第229章 田园记
“谁踩了我的苗!”
油菜花漫山遍野, 黄澄澄的山脚下,青苗在水沟里生得葱郁,只中间一路被压倒了, 苗身上还有一路带泥的脚印。
头绑花巾的妇人一手掐着腰,一手握着锄头,愤怒地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玩闹的孩子:“哪个踩的!站出来!”
正在玩桃园结义的几个小萝卜头当场背割袍断义, 互相指着说:“他干的!”
路边跳皮筋的几个小姑娘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拍着掌笑道:“瞧见了, 都踩了!”
“排成了一列, 都踩了的。”
农妇怒不可遏,抄起锄头便追。这人但凡被追了,便一定是要跑的, 那几个孩子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地一哄而散, 其中一个缺牙的在跑小山坡,农妇瞅准他追了上去。
谁想小兔崽子腿短倒腾地快,眼见着要跑远了,油菜花里骤然伸出条腿来!
缺牙的孩子立时被绊倒, 整个人在柔软的花圃里滚了好几周。
小孩儿皮实,滚了几圈后又一跃而起, 吃了一嘴的土, 看向那格外阴险的一脚绊子。
锦绣花团半遮半掩着一个少年人, 那人闲躺在花丛中, 两手枕后, 翘着二郎腿晃荡, 作案的那只脚连鞋都没穿, 只在脚踝上藏着银铃铛, 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作响。
“小杨哥!”缺牙的委屈道, “你干什么绊我!”
杨心问正闭着眼晒太阳,闻言恬不知耻道:“不是我绊的。”
小孩儿气恼道:“骗人!这里除了你没别人了!”
“虽然没人,但是有鬼呀。”杨心问翻了个身侧躺,“不然梁婶儿的地是谁踩的?”
缺牙的双手叉腰:“当然是我们踩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婶儿!疼!!!耳朵要掉了!!要掉了!!”
迟来一步的梁婶刚好听见了犯人的自供,拎着缺牙儿的耳朵便走:“小毛孩子踩苗事小,嘴里吐不出一句真话要命,我今天非得告诉你老子和娘,看他们抽不抽烂你的嘴!”
小孩儿格外委屈,虽然事儿他干了,可抓只抓他一个,他便觉得不公平,嘴巴撅得能挂油壶,“哇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鬼哭狼嚎响彻整个闻家的后山,着实凄凉,杨心问这邪物却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只觉溪泉叮当不及这响亮的惨叫半分动听。
他腾跃而起,沾着满头鹅黄的花瓣簌簌落下,落英缤纷,鬓角的碎花带着小叶未动,像是新帖的花黄,衬着这春日也愈发明媚晴朗。
小山坡上春花遍野,山脚连着小村,炊烟袅袅飘入云端。
就快到正午,给田里送饭的人也陆续来了,一个个竹筐里装着新鲜出炉的饭菜,梁婶儿扭送那缺牙小子,回头又招呼了声杨心问:“小神仙,我家蒸了青团送来了,你去之前要不要捎上一个?”
“不要,你家的青团苦死了。”杨心问把他那头疯子样的长发往后扒拉,“花花家的就好吃多了,里头又团芝麻又团红豆的。”
梁婶儿眉头一飞,不乐意了:“那是你不会吃!青团哪里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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