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岁……便是修仙倒也不算太晚。”为生在叶承楣耳边小声道,“你说师父能同意吗?”
“师父不同意就送我家去。”叶承楣斩钉截铁,“我们叶家不至于连个小孩儿的饭钱都出不起!”
不知是不是出于嫉妒,那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数这小孩儿的错处了。
“两位仙君,你们就算真要搭救,可别搭他,这小子古怪得很!”
“就是就是,天天都在那儿卖那个地瓜和帽子,从没见他卖出去过,可人竟然也一直没饿死!”
“俺是一年前从牛川那便来的,当时跟俺一船来的姑娘,就坐他那位置卖地瓜,有一天突然人没了,成了他在卖地瓜,你说这事邪不邪嘛!”
“还有啊,这小娃手脚也不干净,不比俺,俺勤快能干活,给口吃得俺能当驴使唤,小仙君,您不如把我带上山呗。”
“刘老四!你少来,你手脚难道就干净?上次我的陶碗不就是你偷的!”
“呸,你怎么血口喷人呢!”
热闹比想象中的可大多了,杨心问看着这狗咬狗的大戏,心中难免有些亲切感,还想再看,那边的两位少年修士却已经一个头两个大,小孩儿不知怎么被吓哭了,他们赶忙抱着孩子往别处去。
杨心问上前要追。
“且慢。”纸人忙扯了扯他一缕头发,“离远些,现下不好追太近了。”
杨心问略一顿,便明白过来:“那小孩儿有问题?”
纸人点点头。
“也是,他哭得也太是时候了。”杨心问掩身在屋舍后,看着那三人跑远了些,“天天在这种地方混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大人吵两句被吓哭了。”
“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魇镇吗?”
“我是这么猜测的。”纸人说,“他认识叶承楣和为生,那至少是相处过一段时间,他二人虽然……虽然资历尚浅,想得不太周全,可应当不会对成年人这样放松警惕,孩子模样是最容易的手的。”
杨心问不敢苟同,他觉得哪怕对方是个身高八尺的魁梧壮汉,只要在他们面前卖个惨,他们也是要立马上套的。
那几人走出了一段距离,杨心问才慢慢跟上。他们抱着孩子是往客栈的方向走,中途路过了几家有人的民居。
其中一家民居的前院里养着一群鸡。这些鸡虽然放在院子里,却被个铁笼子关着,笼子上写了三个红字,隐约看得出打头的“万”和末尾的“仙”字,中间挂着锁,锁上的链条一路连到了门口的桩上。
这家的主人显然对他的邻居们很不放心。
叶承楣两人从这门口经过,为生顿了顿,看向了那鸡。
“我们这些日子还得在这里留一阵子。”为生说,“我们能用辟谷丹,可是这孩子得好好吃饭,要不跟这主人家买一只来?”
叶承楣看着手上还在啜泣的小孩儿,豪情万丈地一挥手:“咱们给他全包下来,在那家客栈的院子里养着,天天早上吃鸡蛋,给这小鬼长长个儿!”
“千万别,到时候你给养死了,我们没地方找肉吃。”
“你怎么这样不相信我,我养东西可有一手了?”
为生鄙夷道:“你养东西有一手?除了憨憨皮实,侥幸没死,你养活过什么东西?”
叶承楣一手搭着为生的肩膀,对那孩子炫耀道:“啧,这就不得不提我这把名叫为生的上古好剑——”
“少来,我是你祖宗养出来的,只是正好在你两岁的时候成了而已,按辈分,你叫我爷爷我都受得起。”
他们正说着,却见那孩子忽然破涕而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童稚的脸上一扫方才的阴郁,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照亮了一只刚刚孵化的雏鸟,虽然毛发湿漉,浑身狼狈,却是这天地间可喜的新生。
第39章 日光
杨心问听着那笑声,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邪祟,这绝对是邪祟!他在心里笃定,这笑容里五分快乐三分天真两分软糯, 配比之精准简直像是秤杆成的精!
段位如此之高的笑容,拿下叶承楣那俩傻子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只见那两人跟见着皇帝的奴才样的,一脸谄媚地逗那孩子小, 高高兴兴地带着人回了客栈。
杨心问悚然:“仙门世家子弟真有这么离谱吗?当初我要是学着卖两声笑, 岂不早就能混进临渊宗了?”
纸人干巴巴道:“……人有不同, 不能一概而论。”
杨心问想了想:也是, 师兄当时也不想我上山。
这么想来,其实临渊宗压根没人希望我留在山上吧。
相看两相厌的师父自不必说;他和大师兄虽然算是有些交情,但大师兄这个人跟树上的鸟雀都很有交情;唯一算得上亲近的也就只有师兄。
可师兄对他那么好也不过是因为责任在那儿罢了, 哪怕换这邪祟上山, 估计也是一样的。
哦,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邪祟。
杨心问心里差不多有了主意。
接下来再留在宗门里不过是找死,不如等这件事结束了, 便找个机会拜别师兄,不必再上山了, 至少这样还能多活几年, 也省的临渊宗的那群人因为自己给师门寻不痛快。
就是那账本没拿可惜了, 还欠着师兄多少钱来着, 之后还得当神棍赚点钱还。
他看着那个被举高高带走的邪祟, 忽而觉得越发对这三看不顺眼, 心里头“切”了一声, 缓步跟上。
那两人将小孩儿带回了客栈, 开始哄着他说话, 小孩儿能哭出声音,至少证明了嗓子是没问题的。
“小孩儿,你记得你家住哪儿吗?”叶承楣蹲下来问,“你爹娘还在吗?我们之后要带你上山,你若是有正经爹娘,我可就成人贩子了。”
小孩茫然地望着他,像是用了很久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慢慢摇了摇头。
“若是家里有长辈,怎么会让这样小的孩子出来做生意。”为生叹了口气,伸手握住那小孩儿的手,“别担心,我们办完了事就带你上山,那里至少吃喝是不愁的。”
“吃……吃喝……”那孩子的嗓子里忽然滚出了两个字,只见他又笑了起来,“吃喝!”
两人大喜过望。
“太好了,不是哑巴。”叶承楣笑道,“不是哑巴能学的就多了!”
为生拉着小孩儿的手,柔声道:“孩子,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这似乎是另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小孩儿呢喃着“吃喝”后很久,才换了个新词道:彦页……”
“彦?倒是个少见的姓。”
杨心问坐在昨天的原位往下看:“师兄,这邪祟给我们报的假名是拼凑出来的。”
彦页为颜,作姓,为生作名。
纸人道:“他说自己是承剑灵的遗愿留在了叶承楣身边。”
“这有什么好陪的?”杨心问纳闷道,“不是都死了吗,这叶承楣不过一个深渊捏出来的壳子,他陪个什么劲儿?”
“他……他并不觉得堕化之物的灵魂都归于深渊了。”
杨心问冷笑:“也是,傀儡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傀儡。”
纸人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又道:“但是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没有人接近过深渊,更没有人在那里寻到过魂魄。”
“可是堕化之物被诛灭后不见魂魄,只有一滩被魔气萦绕的烂肉。”杨心问说得斩钉截铁,“师兄,怎么《渊落本初》的东西,你记得比我还差了?”
纸人不再言语,像是被他堵得说不上话。
屋子里的两人不放心刚捡来的孩子一个人待着,于是下午出去游街过市的只有叶承楣一人。为生陪着小孩儿说话,甚至开始揠苗助长地想让彦页先学两道符来。
彦页话还没说明白,先被教着“无上天尊如何如何”,“太清真名诸如此类”,杨心问在屋顶上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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