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楣趾高气昂:“让你托大!”
“收拾你够了!”杨心问现下灵力半分用不上,反倒觉得神识里一股子浊气蠢蠢欲动,那气息光是在那儿便叫他觉得不安,像是只要触碰半分,便会让他想起方才那渊落临世时的恐惧。
杨心问不想硬来,遂开口道:“你到底发什么瘟,忽然就把我当邪祟?”
“为生早已看出你们二人真身,还敢狡辩!”
颜为生?杨心问皱起眉头,那人果然古怪。
“你身上的拘魂锁是摆件吗?我若是邪祟,早该魂飞魄散了!”
“别想再骗我!”叶承楣怒道,“颜生早与我说过,你们放了生魂入我的拘魂锁,拘魂锁便探不到外头的邪祟,叫我放松了防备,当真是诡计多端!”
“颜为生这么跟你说的?”
“是又如何,你认不认?”
杨心问仰天大笑:“我当你是邪祟在装傻充愣,不曾想竟蠢得货真价实,被邪祟耍得团团转而不知,跟好人拔刀相向倒是利索。你行行好,日后可别再惦记着行侠仗义了,我怕这天下的好人太少,不够你砍的!”
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言辞字句却都锋利残忍,叶承楣早就觉得杨心问叫人心惊,眼下更是坐实了他的想法。虽不知以这人的心智如何敢托大至此,叫他一招得了手,但现在胜负未分,他今日却是一定要将这邪祟除掉的!
雨过初霁,积水映天。
杨心问站在水洼边,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多眨下眼皮都要不堪重负,跪倒在地任人宰割。
他笑得那样浮夸,本是要震慑对方,但叶承楣死心眼得紧,越是觉得他危险,便越要除之后快,以免他再祸害他人。
神识里的那缕浊气越发猖狂地叫嚣起来。
要不要命,你要不要活着,那气就像是祂在跟他说话一样。
师兄现在人在何处?
他没由来的想着。
师兄算了这么多,可是早想着要我受这些罪?
而那叶承楣已经提剑上抢,杨心问分了神,险些叫他划伤了腹部,堪堪避过剑锋,整个人却已经撞在了围栏上,若不勉力支撑,连路都要看不清楚。
“你耍什么花招?”叶承楣疑心有诈,迂回绕后。
杨心问的太阳穴猛跳,头快炸开了。
你活着吗。
那问话到现在还在他耳边盘桓。
某种更深的躁动在他体内蠢蠢欲动,他像是在做一个噩梦,醒不来也跑不开,但他在惊惧之下却觉不出半点退意,那恐惧叫他愤怒,性命受威胁的愤怒,命运叫人拿捏的愤怒,自己无力至此的愤怒,无法控制愤怒的愤怒。
一点星火在他身体里迸溅开来,那股浊气仿佛石脂水,沾染了那火星后便骤然烧起了熊熊烈火。
我活着。
杨心问哪怕在渊落的注目下依旧能说得出这句话。
我要活着。
像是听到了他的答案,那浊气在倏忽间浸没了他的全身,恐惧与疼痛如潮水般褪去,余下的只有难以言喻的松快,和失了禁锢的怒火。
叶承楣的剑尖已自他背后袭来,杨心问冷笑一声,竟连剑也不用,回身平飞送胯,一脚踹在了叶承楣持剑的手上,只一击,便踹的他人剑分离。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杨心问已猛地凑了上来,盯着叶承楣的胳膊,笑道:“你刚才砍的我那条胳膊来着?”
他一下有点忘了,甚至感觉不到疼,于是干脆两手齐出,按住那两边的肩,同时向外一旋——只听一声清脆的回响,叶承楣的双臂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断了。
他甚至是愣了半晌,才堪堪惨叫出声。
杨心问听着那杀猪般的惨叫,却没有一丝触动。
往日他在屠宰场外头捡碎肉时,听见里面畜生的嚎叫,都会觉得心下一惊,可或许是在他眼里这叶承楣是比不上肉猪的,所以听着勾不起他一丝恻隐之心。
他眼下三人,两具尸身,一个活人,他却觉得瞧着也没什么两样。
杨心问掐诀御剑,信手分出了七道剑意,每道剑意都锋芒毕露,其中五道组成了圆阵旋转,另外两柄则穿插其中,若有会些阵法的人在此,便能看出这是净台阵。
名虽文雅,却是正儿八经的杀阵,以符箓画之,能震凶煞厉鬼,以剑阵组之往人身上招呼,却已不是一句“心狠手辣”能一言以蔽之的。
“这是分尸碎魂的阵法,我知道你不读书,看不出来。”杨心问说,“你说我是邪祟,我也觉得你是邪祟,眼下你试不出我来了,便轮到我来试你一试!”
言毕,七剑如字符成阵,冲着叶承楣铺天盖地而来。他想躲,可他连剑都脱了手,肉身又哪里有这飞剑的速度,一时间竟是怔在原地,连动都不动一下了。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道黄符追阵,呈飞鸟投林之势,与那阵眼的双飞剑相冲,其上符文金光乍现,随后骤然焚毁,那剑阵也煞时止息,剑意灰飞烟灭。
“接剑!”
杨心问回头,却见陈安道就站在身后。这句话却不是说与他的,那手中的剑冲着叶承楣而去,叶承楣伸不出手来接,只能由着那剑落在了地上。
他只觉得一时五雷轰顶,气血翻涌,双眼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陈安道!”杨心问站在这尸体横陈,血腥弥漫的桥上,宛如压人过奈何桥的鬼差般面目狰狞,“他要杀我,你给他送剑?”
那恨意叫人心惊,连叶承楣都一时不敢动弹。
陈安道心下一沉,随即开口道:“没喝酒就别发疯。这叶承楣是岁虚的主人,你若杀了他,这一切便都要重头再来!”
杨心问听不进去,方才无与伦比的快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压制给打断了,随即便成了更剧烈的憎恶与愤恨。
他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陈安道。
陈安道的目光扫过杨心问被剑割破的袖子,那袖子浸了血,可露出的手臂却光洁如初。
他只觉得心尖一颤,闭了闭眼,过了许久才张开,转头看向叶承楣。
“叶承楣,你认得那剑吗?”他从杨心问的身边走过,径直站在了叶承楣的面前。
见叶承楣双臂上的伤,竟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陈安道敛了敛眼睑,语气带上了些许急切:“认不认得?”
叶承楣看着那把剑,剑身已然蒙尘,没有半点神兵利器的风采,剑柄倒是瞧起来很富贵,是他喜欢的类型。
但他不认得这剑,半晌摇了摇头。
“这剑是你以前的佩剑。”陈安道说,“二十多年前,你听闻此地传言,瞒着师门私自下山时,带的就是这把剑。”
叶承楣茫然道:“什么二十年前?我今年都没到二十。”
“今年何年?”
“和光二十一年。”
“你今年几岁?”
“十七……不是,你个邪祟问我这些干——”
“你的佩剑何名?”
“……为生。”
“你师从何人?”
“……师门的事情我不跟你讲。”
“好,那便最后一个问题。”陈安道将剑交到了他的手上,让叶承楣看着剑身里倒映的自己。
就在他低头看剑的一瞬间,起手拍符贴在了叶承楣的前额。
“你是怎么死的?”
第36章 此中人
我是怎么死的?
宛如雨落静潭, 镜子般光洁的水面上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水花。
我是怎么死的?
叶承楣看到了眼前轻薄的素纱,素纱如迷障,将他困于原地, 哪里也去不了。
我是怎么死的,我怎么会死?
我才十七岁,我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 大好的前程抱负。
我怎么会死?
“你怎么会死?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为生才能化形不久, 但说话却很是利索, “最多断条腿。”
郎道山西面路眼下已很是不好走, 口子封了,这条路自然便算荒废了,一条玉阶长道上如今杂草丛生, 落叶成堆, 还没到底,叶承楣那月白的袍子下摆便已经泥泞不堪,好像刚从猪圈里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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