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分明只是个孽种!”
黑孔雀哗然抖开尾翎,神光俄而远逝,一振万里。
那再也不是孱弱无力,连毒云都撇不开的三色神光了,它随心所欲地击碎一切,也守护一切。
俱时龙王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崩溃的惨叫,须臾筋碎骨裂,血肉溃散。神光如同烈火,一刷之下,直将它烧成了雪白的灰烬,在狂风中化作暴雪,飘向无尽的天边。
就在龙王死去的同一时刻,玉京天阙的试炼也结束了。
不必问那些幼小孔雀是否在试炼中取得了他们想要的成果,因为相隔万里,玉京天阙的明光仍旧煌然闪耀,犹如不可违逆的天意,刹那垂落在黑孔雀身上!
金曜宫的孔雀哑口无言,难以言喻的震惊,不甘,惶恐,狼狈……种种心绪,尽显心头。
再没有什么好争辩的了,黑孔雀就是明王备选,或者说真正的明王。
“怎么可能……”最年长的孔雀将指节攥得发白,失声道,“怎么可能,通天之路早已断绝,他、他竟然成了佛?!”
但是,即便取得了玉京天阙的认可,孔宴秋的反应却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重新变回人形,落到地面,臂弯中垂着一个人。
那是巫曦。
他的面容已经变得苍白,毫无生机,手中还抓着那只模样古怪的孔雀木雕,只是双目紧闭,不见呼吸。
“……他死了?”有孔雀如此猜测。
“挥霍灵火,去毒锻骨,熔炼孔雀心魂。”身边的孔雀道,“佛陀化身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介神人,肉体凡胎。”
新任的孔雀明王一动不动地抱着巫曦。
他成了佛,结了道,可他现在就像一个迟滞的痴儿,呆呆地搂着怀里的神人,愣怔地望着他。
孔宴秋张开手爪,轻轻地拍拍巫曦,用爪尖点一点他的眉心,再摩挲着他的嘴角,然后小心地用双臂晃晃……无论他做什么,巫曦都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给不了他一点回应。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坠落,从年轻的明王眼中涌出。
他像一尊石塑,不知呆愣了多长时间。蓦地,他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便于顷刻变回原形,黑孔雀垂下双翼,起伏着山峦般的脊椎——他一口含住巫曦的身体,竟直接将神人吞了下去!
“他疯了吗?!”
天上的孔雀再次骇然,他们戒备着,一个失去了伴侣的孔雀可以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生物,而一个失去最重要的人的孔雀明王,会不会飞快地堕入魔道,沦落歧途?
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事。
在吃掉巫曦的身体之后,孔宴秋很快就有了动作。
随着蓬天的血雾,以及一声接一声的巨响,他拱起后背,脊骨居然在瞬间根根爆开。
在纷飞的凌乱羽毛,袒露的模糊血肉,以及淋漓柔软的内脏中间,那些突刺而出的雪白骨骼,便如盛放的莲台,层层剖开了明王的身躯。
最年长的孔雀面色煞白,脱口而出:“他……他竟要以佛母之身,再助那神人登道!”
昔年,最古的孔雀吞吃佛陀金身,反被佛陀破开脊背,登顶灵山,奉为佛母大孔雀明王。或许孔宴秋真的已经疯了,否则他不会采取如此激进的手段,妄想叫神人起死回生。
他以超越生死,极端痛苦的姿态,用血肉浸润巫曦的面庞、手臂、腰腹……每一寸肌肤。他重塑骨肉,亲手捏造了血腥至极,也粘稠柔腻至极的长路,为爱侣铺平一条通天之途。
明王的鲜血犹如大海,海中波荡着数不尽的温柔潮声,巫曦的身形,当真逐渐出现在这片金红交加的海面上。
白骨的莲台托举着他的全身,他的胸口,同样泛起一丝重燃的金光。
一片混茫中,巫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懵懂地看向天空。
作者有话说:
【汤显祖说,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我认为写人外就要有这样的精神……!】
第69章 净琉璃之国(三十七)
哎哟,好痛。
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
我身上怎么湿哒哒,黏糊糊,好像被小狗口水舔过一遍似的?
这是他的第二个反应。
巫曦忍着不适,撑着手肘坐起来,顾不得其他,先捂着额头,头痛地想了好一阵子。
我前面干嘛来着?
……对了!孔宴秋中了龙毒,我就用火烧他,给他去毒来着,然后我又干了什么,怎么想不起来了?
头疼得像是要裂开,巫曦龇牙咧嘴地放下手,忽然目光一凝。
我怎么满手都是血!不对,我怎么满身都是血?!
而且我的胸口还是半透明的!
他张皇失措地抬头一看,天空中飘落的却不是雪花,而是绒绒细密的菩提花。在周围,巨大雪白的骨骼团团盛开,犹如一朵又可怕,又圣洁的莲台,将他围拢在最中央。他身下同样铺着嶙峋生光的骨头,上面荡漾着金赤色的血浆。
他手上,身上的血,全是这样的金赤色。
巫曦一下惊慌起来,他转着头地大喊:“孔宴秋?孔宴秋!你在哪儿?!”
真是犯太岁啊我,不过我为什么没死呢?那时候我毫无保留,完全耗尽了心脉中的每一丝灵火。奇怪,难道世上真有死而复生这回事么?
“孔……!”
他转着圈地乱看,声音陡然闷在喉咙里。
透过那些巨大骨骼的间隙,他看到了黑孔雀下垂的双翼,以及他蜿蜒柔软的长颈,在孔雀身下,血泊蔓延百里,将旷野烧成一片金红色的颓艳黄昏,数不尽的菩提花在上面辗转漂荡,便如雪色的长船,美得令人心惊。
孔宴秋就在这里,他就站在孔宴秋的身体上。
巫曦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黑孔雀的背上下去的了,等到他滚落地面,再滚了一身的血之后,黑孔雀的身体也在渐渐缩小,缓慢地恢复成惨不忍睹的人形。
巫曦扑过去,魂不附体地把孔宴秋抱起来。唯见孔雀浑身的血将要流干,肋骨齐齐断裂,从脊椎上倒翻出去,贯穿了后背的皮肉,卷起极为可怖的伤口。
他就像一只刺猬,只是刺猬的刺长在皮肤上,而他的刺,却是从血肉里穿出去的!
巫曦肝胆俱裂,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么刁钻,这么严重的伤口,只得在手上聚起金色灵火,贴近他的后背,一边哇哇大哭,一边试着给他止血。
“你这个坏鸟!为什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要气死我……咦?”
巫曦脸上还挂着眼泪珠子,人已是愣住了。
真是神奇,从前他的灵火可以解毒治病,现在居然还多了一个穿透身体的功能!附着火焰之后,他的手毫无阻碍地进到了孔宴秋的后背,就像拨开一条溪河,他轻轻拨开紧绷的肌肉,再用手试探着抓住那些断裂弯折的肋骨。
匠人是如何随心所欲地塑造手下的陶土,他就如何随心所欲地重塑这些畸形的骨头。巫曦将它们挨个恢复如初,随后,宛如抚平陶坯身上的裂口,他尝试着,用大拇指轻柔地一抹,孔宴秋背上的那些绽开的伤口,便被他抹得平整光洁,仿佛从没有受过致命的穿刺。
我成神仙了?
巫曦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有这样一双手,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去街上开一家医院,上书“回春妙手”四个大字,然后看病就可以不收钱,专门收集稀罕菜谱……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他回过神来,想把孔宴秋扛起来,先走出这里再说。奈何对方实在太重,扛着走了没两步,巫曦脚下一滑,一人一鸟便滚做一堆,乱七八糟地扑在地上。
“哎哟!”
他跌到孔宴秋胸前,鼻子都撞红了,忽然感到有一只手轻轻环在自己后背,巫曦抬眼一望,孔宴秋疲惫地睁开双眼,正定定地瞧着自己。
严格来说,这还是他们大吵一架之后,首次在双方都平安无事的情况下对话,巫曦动了动嘴唇,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半天过去,憋出一个:“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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