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骗了我,祂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阎知秀难以置信地望着祂,他的声音嘶哑,几乎是哀嚎着大喊。
“这个方法没有用,那我们就选别的,总有方法可行!你骗我,你为什么要拿一个无效的东西来浪费我们的时间?!”
隔着船舱,德斯帝诺的两只手都叠在他的掌心上。
祂的神色太宁静,笑容太灿烂,可眼睛里不可避免地含着泪水。
“不,”祂说,“理拉赛的遗产是有效的,实际上,那正是最有效的一个方案。”
“只是,三位一体的答案,不是物质,时间和空间,它们只能抵挡一时的灾祸。”德斯帝诺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面容完全纂刻进自己的眼珠,“三位一体的真正含义,正是破解了这个谜题的人的躯壳,精神和灵魂。准确来说,是你的躯壳,你的精神,还有你的灵魂。”
阎知秀愣住了。
眼泪冲破眼眶,没有知觉地滴落在衣襟上,他哑声说:“你……你从一开始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因为这个法阵是我亲手撕碎的。”德斯帝诺回答他,“理拉赛设计它的初衷,就是要牺牲全宇宙最聪明的生灵——一个能够破解出祂的谜题的生灵。”
主神笑了起来:“祂总是这么傲慢,把这个谜底当成残忍的奖励。试想一下,最聪慧的灵魂解答出了终极的答案,却要因此作为祭品,永远地钉在献祭的石柱上……我当时严厉地呵斥了祂,我认为这荒谬绝伦。可是,当你解开答案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
祂的嘴角颤抖,喉咙缩紧,一瞬哽咽。
“这只是一个决心的见证……不是吗?理拉赛是傲慢的混蛋,但祂同时是最聪慧的混蛋,祂把答案设置成这个,只是为了告诉我——倘若真有这么一天,虚无吞噬了存在,吞噬了诸天星辰、万物万界,那么,祂愿意挺身而出,保护祂深爱的一切。”
“我终于醒悟了这一点,可是已经太晚了。”
隔着透明的船舱,阎知秀呆呆地看着祂。
他没有哭,他从不哭,然而这一刻,眼泪已经湿透了他的脸颊,令他口干舌燥,绝望不堪。
“我们未必就要这样……你听我说,纳达,我们未必就要这样,我还能找到办法,不要做傻事,好不好?你放我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德斯帝诺笑着摇头,这是祂第一次拒绝阎知秀的要求。
“其实,我真的很高兴,”祂哽咽着说,“听见你拥有那样奇异的能力,我真的很高兴……这样,你就不用跟我一起走向衰亡,我还可以送你离开这里。”
“从前,我总是想不了这么多的,我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待得太痛,待得脑袋都发木了,所以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随着它们去,一个决心要葬身火海的人,又怎么会在意身上是不是沾着灰尘?可是你来了!你怎么来了?”
祂必须要非常用力的呼吸,才能把这些话完完整整地说出口。
“——那么美,那么明亮,你是我从未拥有过的稀世珍宝啊!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让你和我一起承受不幸,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一生。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从命运里偷来怀里的幸福……”
阎知秀痛苦得难以自抑,哭得说不出话,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舱壁:“你打开门,你怎么敢替我做这种决定?!你不能,德斯帝诺!打开门!!”
“我爱你。”德斯帝诺流着泪,幸福地笑着,“请你跑起来,不要回头,你一定能找到出口,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时间的星星随之裂解,德斯帝诺的人形不见了。
阎知秀几乎就要崩溃,他发疯地咆哮,但他乘坐的小船只是加速前进,再前进。
“德斯帝诺!!”他厉声叫喊,“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你想我一头撞死,和你一起死,那我就撞死在这里!你出来!你把这艘该死的船打开!!”
整个宇宙都在分崩离析,只有主神的体内是唯一安全的所在。阎知秀瘫倒在地,就在冥冥中,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温柔浩荡,仿佛无穷无尽的,欢喜的泪水,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是火焰,他有魔力。】
阎知秀挣扎着坐起来,又惊,又喜,又怒:“德斯帝诺?!”
【他只是轻松地走进我的世界,带着耀眼的微笑,眼睛明亮得多么惊人。他把手插在裤袋里,吹着诙谐的口哨,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几乎让我跪倒在地——
我因此谦卑地向他祈求祝福。】
这是什么?
阎知秀来回张望,试图找出声音的源头。
心声?密语?别告诉我是遗言,我真的想把你宰了……!
【和他的笑容相比,宇宙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多贪心,我总想喝干他的一切,他的眼泪,他的汁液,他指尖滴落的露水。
我诱惑他,我要让他看见我,曾经我厌恶那些贪恋着我的外貌的生灵,但现在,我只愿能留住他万分之一的眷恋和目光,我便心满意足。
我为他疯狂,我亲吻他的手指,看见他露出的微笑——他是奇迹的礼物。】
阎知秀喘息着,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把它咬出了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哎,他的笑为什么那么美丽?这让我神魂颠倒,心醉神迷。
要知道,我看一个人,一眼便能看见对方年老体衰时的模样。几乎所有人都白发苍苍,骨骼弯折,岁月待他们总是残酷,可是他——他的灵魂是高不可攀的神圣火焰,仿佛第一颗星就从中煅烧而成。自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完了,他就是我的克星,我的灾难。
我崇拜他,永远不想离开他。只要他回头,我就会站在他的目光里,等候他的任何命令。】
阎知秀捂住脸,他蜷缩在地上,犹如垂死之人一般发抖。
【是的,我的其他血亲总说,对人类而言,爱是荷尔蒙的分泌,是激素的萌发,是孱弱的碳基生命为了抵抗残酷自然而产生的相互取暖的懦弱行为,爱是薄弱,爱是欺骗,爱是不真实的幻影。
爱是上述的一切。
——可是,我明明就要消散了,为什么却在这一刻感到了如此纯粹的快乐,一点都没有后悔?
那我想,这时候的我,大概就是全宇宙最幸福的神了。】
这一刻,阎知秀哭得几乎死去。
悲痛到极点的泪水是如此安静,小船犹如划过天际的流星,弹射在宇宙的边缘,人类回过身,竭尽全力地扑在船尾。
然而,他只看到了宇宙寂灭前的最后一幕。
——虚无化作的黑雾吞噬了混沌飞蛾,它撕掉了祂的羽翅,撕碎了祂的领毛,令祂触角折断,足肢瓦解,将诸星的冠冕都崩碎成齑粉。德斯帝诺用尽最后的力量,也只喷出一股星辰的辉流。
这股气流推着小船的船尾,推动了破碎的帷幕,也推散了阎知秀满脸的泪痕。
船开了。
第177章 愿他万年(二十六)
小船徐徐开进了泪水的长河,随着静谧的水波流淌。上方的太宇漆黑一片,这条河却翻卷着晶莹的,银白色的浪花,白舟驶进它的波涛,犹如滑进水银的镜面。
骨白色的小舟盛开了,它像一朵过季太久的莲花,终于在这一瞬迎来了自己最美的时刻。它载着花蕊里的人,无声温柔地飘荡在河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阎知秀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他头晕脑胀地扭动脖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眼睛,他的眼皮肿得跟石头一样,眼球则刺痛得像有针在反复扎入。
疼啊……头疼得快要死了,阎知秀按揉着自己的眼睛,忽然就从心头涌上极其浓烈的烦躁和恨。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两颗眼珠子挖掉!挖掉有什么不好呢?挖掉就不会再疼了,永远都不会再疼了!
他的指骨在颤抖,浑身也抖得像是筛糠,这是完全无法用意志和外力遏制的恶寒。他的肌肉不住痉挛,整个人埋在船里,蓦然惨烈地嘶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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