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无意识地微笑起来,调转手指的方向,对准这个家伙。
不好,这个家伙怎么哭了!
人惊讶地睁大眼睛。
祂为什么哭了?
他已经忘记椎心泣血的哭,痛苦到失去声音,失去理智的哭是什么样子了,但祂哭得多么可怜,多么心碎啊!甚至令他也按着心口,感到了窒痛的悸动。
厄弥烛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祂只能无措地看着恸哭的长兄,如此绝望,如此不堪一击。
“我们,”祂张口结舌,只是无话可说,祂本来也不是最能言善辩的那一个,“你听见了,刚刚理拉赛说,嗯,祂说……”
此刻,德斯帝诺深深地憎恨起了自己——正是祂的缺陷和愚蠢,造成了数万年后的可怕结果,未来的祂遇到这个人,非但无法给他完满的爱,反而令他痛彻心扉,阎知秀拯救祂,改变了这个家庭的灭亡宿命,然而祂却救不了他……空有权柄和神力,却救不了他!
“去吧,”祂嘶哑地说,“你要给他什么祝福?去吧,我不会阻拦你,永远不会。”
厄弥烛默默无言,祂用这一生最轻柔的力度,拉起人类的双手。
“愿你英武无畏,”祂说,“愿你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愿你的勇气如同红热的铁,点亮众星,你……”
祂紧紧地闭住嘴唇,控制住失态的喘息。
人的双手上,鎏刻出血红似火的蛾翅纹路,形如无往不利的刀锋。
“就这样。”祂偏过头,说。
祂放下手,银盐慢慢走过来,祂看着阎知秀的面容,喃喃道:“这不过是短暂的离别,不应当充满泪水。”
说着,祂温柔地握住人类的肩头。
“我愿你是划破黑夜的,奇美的光,”银盐平复呼吸,“没有什么能伤害你,没有什么能阻拦你,带上我的心,你的光即可照亮你的路。”
他的肩头银光灿烂,古傲质朴的花纹蔓延到人的一双手臂。
下一个是奢遮。
“你也有我的心,”祂跪在地上,将头埋在人类的膝上,“不要忘记我,不要遗弃我……你的梦境与灵魂永远不必混浊,不必虚妄。”
半透明的黑色晶纹顺着人的膝盖生长,组成坚不可摧的图样。
卡萨霓斯将手按在人的胸口,无言哽咽地哭泣了很久。
“你撕裂了我的胸膛,又叫我在伤痛中找到深沉的极乐,可这正是爱的真实面貌呀!”祂喘着气道,“但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对你,我唯独要你早点回来,这样,你就能与你爱的,爱你的众生早日相聚,再也不见孤苦和离别!”
粉金色的花纹,顿时绽放在人类的心头。
哀露海特轻轻抱住阎知秀的腰,祂沉默了很久。
“大地与山岩长久坚实,大海与波浪长久苏生,”祂低低地说,“我把它们都给你。无论灾祸如何撼动,你的根脉依然深扎于土壤,虽有潮汐昼夜翻覆,我却永远不会让你在深渊中独自浮沉。”
黑蓝色的蛾翅不容置疑地环抱着人的腰腹,给予他永恒坚强的支撑。
站在人类面前,理拉赛寂然无声。
祂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人的眉心,人的前额。
“我本来想说,‘愿智慧成为你长明不衰的灯塔’,但你早就先于这句话,成为了我的灯塔。”祂说,“我给你勘破迷雾的理智之光,也请你给我一点勇气,让我能熬过……这些比永生还要漫长的岁月。”
一点墨绿的光斑,克制地亮在阎知秀的皮肤上。
最后一个来的是安提耶。
祂心脏摔落的碎片不比任何一位神祇少,天空的主君紧紧搂着人,实在不愿让他走。
“你会比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快,你会比风还要快,比闪电还要快,比光还要快——你不止要把虚无远远地甩在身后,你还要……”
祂哽咽地道:“……你还要快快地回来,回到我身边,我求求你,求求你……”
闪烁雷光的苍白纹路,随即闪耀在人类的脚踝两侧。
就这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自宇宙诞生之初,还未有哪一个生灵,取得过强大至斯,繁多如此的祝福。可阎知秀仍旧无知无觉,目光空茫地站在德斯帝诺身前。
“而这个,是我给你的礼物,”德斯帝诺悄悄地说,“我把冠冕上的一颗星星送给你……你瞧?有了它,你很快就能变回以前那个又聪明,又可恶,又可爱的好人啦……”
祂深深呼吸,将那颗宝贵而璀璨的星,珍重地按进阎知秀的手掌。
第205章 愿他万年(五十四)
亘古的真空中,八位主神整齐地弯垂下腰。
但比起弯腰,这更像一个沉痛到将身体对折的鞠躬。神祇的脊梁犹如弯曲的磁体,巨大的蛾翅就从祂们缓缓开裂的后背中盛放而出,无限延伸至宇宙的边缘。
至神至圣的灵,拱卫着最中央的人上升了。
祂们升上苍穹,升上太宇,群星也不过是繁多灿烂的金色光焰,撞在祂们的双翅上,便如耀目的豪雨,旋转纷飞,映亮了辉煌的星海黄昏。
所有痛不欲生的泪水,万般不舍的挽留,那太深的,令语言都失效的悲哀,这一刻尽化作短促的音节,从神明的体内吹出。
“飞吧。”
德斯帝诺说。
真空稳固且坚定地洞开,洞口那端却不是纯然的黑色。
时间以河流的方式交错纵横,犹如万古巨木体内奔流的树液,或者一匹没有起始,没有尽头的缠绕织网,焕发出自然生灵无法辨认,不得形容的众光。
阎知秀迷惘地注视着这些景象,他的大脑已然失去了处理信息的功能,只能任由它们从自己的视网膜上毫无意义地掠过。
时间本身吸引着他,他的身躯是一粒失重的尘埃,飘渺地飞向无穷无尽的长河。
他孤零零地向上浮起,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可怜,德斯帝诺再也忍不住了,祂向前倾,漫长的触角尖端拂过人类的身体,只来得及在他的手心里缠绕片刻。
洞口正在飞速缩小,他苍白的脸孔在时间的缝隙里转过一面,仿佛定格了永恒。
宇宙的屏障关闭了。
阎知秀的身体轻轻飘飞着,他拦腰撞在一条时间的绳索上,立刻在未知的空间深处激起一阵涟漪。
他被时光吸附,也被时间排斥,怀中的星辰散发着微光,最终,有一条最大,最深的河流容纳了他。水银色的河面上,阎知秀困倦地落下去。
他的灵魂被不尽的时间流所冲刷,虚无和他的连接暂时中断了,纠缠着他的空无触须根根开裂,被每一条存在的河流隔开。
阎知秀怀里,德斯帝诺交给他的星星蓦地明光大放。
混沌的天穹轰鸣开启,古老威严的权柄单独作用于一个人类身上,狂风倒卷,雨丝退向苍空的云端,隆冬生出深秋,深秋再加热成黄金的盛夏,继而盛夏也和缓地熄灭,春日的绿意润泽地覆满大地,日月西升东落,江河眷恋地回归了最初的大海。
曾经被虚无吞走的生机,记忆和活力尽皆咆哮着奔涌进人类的身体,他身上的状态一刹倒转。这像极了游戏里的回档设置,失败和死亡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把时钟上的长针拨回灾难发生的前一刻就够了!
阎知秀一跃而起,愣愣地站在河面上。
他便如一名沉睡了数月的病患,忽然就收到了命运给他的全部偿还。
……我擦嘞!
阎知秀像只脑门上被拍了一块吐司面包的猫,僵硬地保持着张开手脚的姿势,呆呆地站了一分多钟。
不是,之前发生了啥?我失忆了吗?我为什么站在这个鬼地方?世界又毁灭了时间又重启了?德斯帝诺呢?祂是不是又干出什么好事儿了?
数不尽的问题汹涌而至,快把他的脑仁儿烧干了。
他先低下头,仓促地摸索身上,看有没有能找到的线索,结果一抬手,阎知秀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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