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不容二虎,我和我妈就像两头争夺地盘的老虎。她教会我吃人的本领,也想把我一块儿吃了,我呢,绝不肯困在她的翅膀下头,同样想反过来吃了她。我学得特别快,她对我的操纵,打压,控制,我全部反手用在我爸身上,他是个懦弱的可怜虫。后来,我弟弟出生了,我就把他也牵连进了战场。他九岁那年,我们一家四口去游乐园,我跟他说,‘小霖,你想不想吃糖?大哥给你钱’。
“马路对面就是糖果店,路上车来车往,我面前刚好有个行人踩出来的绿化带缺口,他九岁,大脑发育不全,一心只想着吃点甜的。”
盛玉年笑出了声,不知何时,他身边的小蜘蛛都退下去了,鬼婆亦不再吭声,周遭一片寂静。
“可惜,他往马路上窜出几步,就被我妈发现了。她像疯了一样把我弟拉住,又在大街上狠狠给我来了一耳光。”
“她扇完之后,就愣住了。”盛玉年蹙眉,出神地回想,“那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好像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火,为什么会害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我动手。我妈从来不动手打人,因为她鄙夷控制不住脾气的人,这种人都是她的玩具。”
“再然后,他们就走了。”盛玉年笑道,“一家三口,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我一个。那年我高考,差点把一座城翻过来找人。”
盛玉年平静地闭着眼睛。
“我知道,这是我妈在向我示弱,她输了,她再也做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暴君,她怕我弟弟被我活活玩死,所以她就带着她重要的财产——我爸和我弟——逃了。她离我越远,他们就越安全。
“可是为什么呢?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露出那样奇怪的表情,她怎么害怕,怎么逃避了?”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一道灼热,发颤的呼吸,响在他身前。
盛玉年自言自语地道:“直到看见穆赫特,看见牠挖出心脏,剜掉眼睛,牠让我吃掉牠……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不懂爱,我没学过,学也学不会。但我哭了,生平第一次,我的眼泪白白地朝牠流淌……没有理由,只有心底的沉默。”
“我的爱不是真的,”盛玉年说,“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爱牠。”
天空落下雨水,伴随哽咽的风声,炽热的,发烫的,颤抖的,大颗大颗,沉重的,砸在他的双手,手腕,以及膝头。
“可我的眼泪是真的。”盛玉年说,“这个没什么好说,长眼睛的生物都能明白。”
盛玉年皱起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穆赫特,你能别哭了吗?”他嫌弃地说,“真的烫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
其他蜘蛛:*害怕,议论纷纷,说小话*穆赫特已经变了!牠变得好可怕,我们不要和他待在一起!
盛玉年:*安详地躺在椅子上*噢,那我就躺在这里,安度余生……
穆赫特:*猛地冲进房间,开始爆哭,哭出六根水柱*我不要你离开我!我要把这里淹没,让你无处可去,只能趴在我身上!
盛玉年:*很生气,狠狠地敲打蜘蛛的头*住手,我不许你这么哭!
第98章 塔兰泰拉喜剧(二十八)
穆赫特想要触碰人类的手臂,他的手背,指尖,发梢,全部的血肉与骨骼。
牠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他的所有的人生,人类的命运之线错综复杂,每一根都在自己的掌心缠绕,每一根都与自己紧紧相连。
骗子。
牠浑身发抖。
骗子……既然说不爱我,那我为什么能在你的心上看见自己的名字?
穆赫特捂住脸孔,但泪水还是源源不绝,浸湿灼热的皮肤。
我的爱侣失去了一双眼睛,又在造物主那里蒙受磨难,二次坠落进地狱。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如今他美丽的面容有了瑕疵,可怜地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没有丰厚的珍宝供奉,没有忠诚的奴仆驱使,一个人孤身赶来这里,而我却一无所觉!
就像心头肉被剜了一刀,还扔到了地上给人踩踏,命运的魔蛛痛不可遏。牠小心翼翼地挨碰着人类脆弱的皮肤,看见手背上神血的痕迹,更是颤抖得发不出声音。
……为了我,他甘愿与神抗争。
盛玉年真是没办法了。
他伸出手,向前试探着穆赫特的脸,果然被他摸到一张哭得湿漉漉的滚烫皮肤,再往中间一探,抚摸过颤抖的薄唇,挺拔的鼻梁……好的,摸到一对半闭的眼睛了,再往上一点,不错,第二对,再往旁边摸,往中间摸……很好。
盛玉年找准位置,没好气地往他的眉心一戳:“说话,别光对着我哼哼唧唧,抽鼻子。”
魔蛛炎热的鼻息胡乱喷过来,盛玉年立刻就被两条强健有力的臂膀抱了个满怀,好像在肌肉特别虬结的滚筒洗衣机里来回翻滚,最后贴成了一个人肉小饼,镶在一对热意盎然的胸大肌里头。
蜘蛛的八条腿更是哆哆嗦嗦,颠来倒去,足肢尖捣得地面“格楞楞”乱响,仿佛到盛玉年耳边开了个手足无措的打击乐队。
“我好想你,我想你想得受不了了……”穆赫特喘息着,哽咽地说,用鼻梁紧紧摩挲他的侧脸,鬓角,颈窝,“没有你,我宁肯死了才好……你杀了我吧,你把我的命也带走吧!”
盛玉年叫他揉得乱七八糟的,眼前又黑咕隆咚的看不见,心头不由火起,在恶魔身上“啪啪”地揍了好几下:“发什么疯,有话好好说!”
他的拍打不痛不痒,反倒加倍激发了恶魔的狂热与激情。穆赫特死死地拥住他,用嘴唇和皮肤感知他的温度,他的触觉,恨不得把人含在嘴里,一点一点地吸着咽掉。
穆赫特亲着他的头发,他的前额,他的鼻尖,嘴唇,裸露的每一寸皮肤,然而牠不敢碰他空荡荡的眼窝,到最后,也只是把人嵌在怀里,纵身跃上笼罩了整座尖塔,纷披数万米的蛛丝瀑布。
血色的魔蛛疾速穿行,飘荡在这些缥缈如星光的蛛丝当中,牠连续跃进三个编织出来的传动法阵,盛玉年只觉得耳边风声作响,片刻之后,他已经抵达了地狱权势的最高点,尖塔的最后一层。
此处早就被穆赫特改造成了另一个蜘蛛巢穴,牠粉碎了七环领主的黑曜石长桌,将牠们的僭主印章一并抛进暗渊的岩浆涌泉,七种原罪的七种象征,此刻全被蛛丝侵蚀、覆盖,雪白的蛛网状冠冕闪耀在尖塔顶端,犹如新娘的头带,为火狱披着终年不散的丰厚白纱。
穆赫特还为盛玉年准备了种种奢侈的布置,华服美饰,珍奇陈设,无不堆成小山,然而盛玉年什么也看不见,就算能看见,此刻也顾不得看,他被蜘蛛重重地压在蛛网中间,快要烦死了。
“伤口还疼吗?”这时候,穆赫特才能安心下来,专注地观察人类的眼窝,“疼得厉不厉害?”
盛玉年无所谓地说:“刚落下来那会儿疼,现在就还好吧,没什么感觉。”
“刚落下来的时候疼?”穆赫特连忙追问,“怎么会,是不是撞到哪里了?快,我看看……”
牠想伸手,又嫌爪尖锋利,情急之下,差点拿舌尖舔开盛玉年的眼皮,亲口去里头探一探。
盛玉年想翻白眼,这阵子也翻不起来,他没好气地说:“是天堂的眼睛被收回去了,所以下地狱的时候才疼,除此之外,就流了点血,别的也没什么……”
穆赫特愣住了,牠嘶哑地问:“天堂没有身患残疾的灵魂,造物主给了你一双好眼睛,但是……”
“但是我不要,”盛玉年随意地道,“祂就收走了,没什么,反正我也打歪了祂的鼻子。”
霎时间,魔蛛大发雷霆,心碎得几乎立刻死去。
“天堂的造物当然与地狱的法则相互排斥,祂给你的眼睛会活生生地在眼眶里烧熔啊!”牠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经受这样的痛苦?我愿意挨上一千一万刀,也不想你遭了这样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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