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祂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追寻的谜团和答案了,尽管追寻的过程被酣睡所打断,但祂在这里,终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祂哑声说,“我们就进行一次私密的对话吧,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大兄。”
眼下天星高照,哀露海特站立在花圃的泥土之上,由于神祇当前的心慌意乱,这片小小的花国也依照主君的心意改变了外形。
此刻,祂们正站在一条覆盖着深绿色苔藓的森林小路前,路两边长满了各种大小,不同形态的磷光菌菇,在夜晚,它们一起发出莹亮的微光。
天空近在咫尺,累累诱人的群星就悬挂在高高弯曲的树枝上。这些枝干交叉重叠,于道路上方搭建出一个迷人的屋顶。那些花的精灵,草木的魂魄,带着蘑菇帽子的精怪,现在全都轻轻吟唱着晚间的歌谣,并庄严地攀上树梢,摘下星星佩戴在胸前,好为它们的主君增光添彩。
同一时间,树脂和松木那股甜美,甘醇的香味充满了闷热的空气。神祇的双脚陷在柔软的苔藓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很美的景色。”德斯帝诺低声说。
“而你一向对此置之不理。”哀露海特的双手交叠,端庄地置于腹前,“是的,景色宜人,但对于一个把它们当做空气的神来说,再美的景色也是无用。”
德斯帝诺闭上嘴唇,祂沉默地接下这记刺伤,没有做任何回击。
“我想我们都认同声音和语言的力量,”祂说,“那么,请让我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我很抱歉。”
哀露海特蓦地停在原地,微风吹过,却无法拂起哪怕一根深蓝的发丝,它们都沉重地凝固着,仿佛万古至今的石雕。
“我知道,你一直是沉稳,可靠的代名词,从不朝我过多抱怨,”德斯帝诺的口吻带着一丝干涩的幽默,祂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亲族深暗的目光,“但我也知道,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本不该由你来独自承担。”
哀露海特以惊人的缄默,应对着祂的歉疚。
“我明白奢遮是多变棘手的麻烦,厄弥烛唯恐天下不乱,而银盐早已放弃了尝试,选择独善其身;我明白理拉赛对调和矛盾的难题不屑一顾,卡萨霓斯的笑声只能算火上浇油,而安提耶年纪最轻,祂得不到公正的对待,祂的话语更缺乏重量。因此这个家族的争执,这些矛盾,无休止的尖锐冲突,全压到了你的肩膀上。”
“身为长兄,我却毫无作为……我非常对不起你。”
哀露海特的睫毛轻颤,祂低下头,呼吸粗重地注视脚下逐渐凝聚起来的一汪海水。
“你为我们的家族做了多少牺牲?可我始终不曾正视你的付出。我知晓自己的残酷和冷漠已然伤你至深,时光不可轻纵倒流,我也不能做着懦夫的行径,回到最初的原点,回到伤害还未发生之前,好像这样就能令我脱罪。”
德斯帝诺的视线缓缓转向血亲,祂的神色愧疚,同样弯下了头颅。
“所以,我要对你做出承诺。”
“自此之后,我会尽可能地不再逃避,我对你承诺,你不必再孤军奋战,我会弥补你为这份责任所付出的所有时间,所有精力,弥补你为之忍受的每一分煎熬和困苦。”
“哀露海特,你是我的血脉亲族,”祂说,“亦是我所珍视的家人。我……我知道自己的缺陷,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改过自新。”
哀露海特发愣地站在原地。
祂疑心自己是在做梦,祂还没有从熟睡里醒来,刚才发生的事全是奢遮的恶作剧。
“你是真心对我说这些话的。”哀露海特嘴唇嚅动,低声说。
“我是真心对你说这些话的。”德斯帝诺重复。
“为什么?”大地与海的主君目不转睛地凝视兄长,“过去多少年了,我没见过有哪一次,你冲我们如此开诚布公,是什么改变了你?那个人类?”
德斯帝诺不自在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他确实带来了强有力的变革之风……不过,也不光是因为他本身。”
“我不想承认,可他在面对那些顽劣棘手的家伙的时候,确实展示出了圣人般的耐心,”而且他并不肯把这种耐心分给我,他对我最坏了,“他让我看到了命运的另一个结局,沟通……而非逃避。”
哀露海特胡乱点点头,祂心如乱麻,根本想不到什么评论的话。
“那么,这就是卡萨霓斯祂们保守的秘密,”祂喑哑地说,“你向祂们道歉,并且承诺弥补和改变。”
德斯帝诺:“是的。”
“难怪,”哀露海特骤然苦笑,“难怪祂们选择闭口不言,倘若祂们以此作为资本,来我面前,来被你遗漏的倒霉鬼面前炫耀,我们势必会引发史无前例的大战,并且我不会再做调停者。”
远方的森林中,传来精灵们颤抖的歌声,哀露海特停顿片刻,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厄弥烛和理拉赛说这件事?”
“还不到时候。”德斯帝诺回答。
“我知道厄弥烛乖张任性,诸神里你最不喜爱祂,但是理拉赛——”哀露海特欲言又止,“我希望你能尽快和祂表明歉意,祂的本心并不算很坏。”
德斯帝诺有点困惑,祂还是点头颔首,同意了哀露海特的提议。
“好的,我会优先跟祂提及。”
“请你……回到聚会上去吧,大兄,”最后,哀露海特哑声道,“我会独自在这里平复心绪,我……我要消化的东西太多了。”
德斯帝诺轻声说:“愿你土壤坚固,万海生波。”
祂们就此暂时分别。
聚会上,卡萨霓斯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述祂们为什么“应该举办一个盛大的团聚宴会”。
“可以没有吵嚷的乐声,去掉五彩缤纷的舞侍,背景音乐来点宁静的,沉醉的,典雅的作品,或者干脆只放七弦琴!轻盈的七弦琴,偶尔拨出几个音符。”祂神采飞扬地策划,“然后,主题就来个家庭专用,所有参会的成员不许大呼小叫,严禁争执打闹——或者争执打闹也可以吧!但是要安静地扭打在一起,不许发出声音!”
“最好还要变成毛茸茸的样子扭打,”奢遮哼笑,“有人会喜欢。”
阎知秀吃惊道:“诽谤,我要告上法庭。”
“法官宣判被告神无罪,”银盐头也不抬地说,“处三千年以上无期徒刑,立刻执行。”
奢遮:“你赶紧死吧。”
阎知秀笑完了,又想起来:“还是再等等吧?等一等厄弥烛和理拉赛。”
“大兄还没跟祂们说话,不代表我们不能邀请祂们啊,”卡萨霓斯从背后抱着人类,“这有什么的?我们是一个家庭,又不会单独孤立祂们!”
祂的话语冠冕堂皇,连安提耶都一下明白了祂内心深处的意思。
爱的一面是甜蜜,另一面是残酷。卡萨霓斯既然已经成为了被偏爱的一员,那么祂即刻便成为了残酷的,自私的爱的化身,迫不及待地要挖出不受偏爱者的心,在厄弥烛和理拉赛面前轻轻地展开尾屏,以示不经意的无情炫耀。
阎知秀抬头,看向德斯帝诺,神王默默地站在阴影里,有点无措。
“还是算了吧,”他说,“宴会用不着急于一时。不过,要是你真的想办,那把请柬给我一张,我想和理拉赛说几句话。”
卡萨霓斯顿时不忿地噘起嘴巴,其他神祇也在心中不满地叹气。
但祂转念一想,既然自己也在被人类包容的爱所滋养,那么祂的神色很快就多云转晴,喜不自胜地笑起来了。
“好罢!”当着兄长的面,祂高高兴兴地在人脸上亲了几下,“谁叫我爱你,你是我最珍贵的一颗心呢!我只好答应你的所有愿望了。”
德斯帝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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