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殷不寿重整旗鼓的时候,万福元君业已卷土重来,汇聚成万手万首的形态,不过,相较于原先的巨大,牠此时的身长不过两丈有余,看来的确被吃得亏损甚多。
“我是不死的元君!”牠威赫地吼叫,挥舞着恒河沙数的法器,死里逃生的侥幸,又令牠情难自禁地,猖狂地大笑,“我是不灭的真仙!你们想打败我,就必须打败轮回中的每一个我——”
贺九如心头蓦然火起。
此时东方既白,微弱的薄薄晨曦怯懦地弥漫上血色横流的世间,稍稍过滤了一望无际的浑浊黑云。他忽然说:“变成马。”
殷不寿:“啊?”
“变成马,”贺九如拉着他,“我去对付这个小人!”
面对他的要求,殷不寿罕见地犹豫了下,贺九如:“嗯?”
一匹漆黑流动,肌肉虬结的雄马即刻从厚厚的黑泥中浮现而出,殷不寿心道没事,大不了食物再炸锅一次,我再用泡泡罩着人飞一次……
贺九如之前从未骑过马,然而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用力揪住黑马的鬃毛,一跃而上,驾驭着缰绳,朝万福元君冲去。
“自不量力!”万福元君发现了他的行为,权当至恶被牠炸得缓不过神了,所以才让至善跟着上,说到底,从头到尾,牠身为仙人,就没有将贺九如放在心上过,“区区凡人,我看天道护你到几时!”
说着,万手摇动法器,俄顷风云色变,无数仙术光柱朝贺九如齐射,贺九如俯身伏在马背上,躲开从自己头上掠过去的致命攻击。说来奇怪,他未曾修习,更不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却能凭借直觉闪避那些密似暴雨的阵法。
身侧黑泥滚滚,如同千军万马护持着他。贺九如咬紧牙关,黑马进得极快,闪电般折射而去,转眼便距离万福元君仅有数米之遥。
贺九如紧紧盯着牠。
在这之前,他从未这么真切地厌恶过谁,此刻面对这个畸形古怪,被执妄扭曲了所有身心的所谓仙人,他的眉头已经扭成了一个疙瘩。
再不能留你了。
他在心中说。
你这种打着美好的幌子,然而只会给他人带来痛苦和灾难的领袖,是非常可怕,可恨的存在。你总说你们是用小恶来抵抗大恶,但在那大恶不曾降临的年月里,全天下的生灵早已在血海里趟过一遍又一遍了!
倘若天道真的庇佑我,使我一往无前,那么我就要把我的意思给天道知晓——我不能容你再走下去!
在他身后,日出的第一缕金光破开晦暗蒙昧的天空,映照在焦土狼藉的大地上,霞光流溢,漫天黑云覆盖着油彩般的橙红色,犹如潮涌舒卷的烈火。
太阳升起来了。
在这光耀大千的辉色中,他仿佛受到了万物众生的祝福。
激动的热流窜动在四肢百骸之内,贺九如猛地从马背上跳起,厉喝道:“你给我滚!!”
他开口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扑到了万福元君跟前,说到“你”字的时候,右手已是蓄势待发,待最后一个“滚”字脱口而出,他抡圆了胳膊,全力一掌,重击在仙人形似莲花的头颅上!
这一击委实石破惊天。
天地间回荡着霹雳巨响,万福元君嘲笑的神色还没来得及从唇边褪去,脖颈处传出的声音譬如爆竹一般,那头猛地扭转一百八十度,像一颗翻滚的皮球,太干脆地飞了出去。
然后“啪”的一声,掉落在黑泥里头。
泥巴里立刻伸出嘴巴,啊呜一口,咯吱咯吱地嚼着吃了。
万福元君的残躯停滞在大地上,纵使是历经无尽轮回的真仙,失去了全部的首级,也只能颤颤地晃悠两下,便径直朝后倒去,激起滚滚如云的尘埃。
贺九如站定身体,犹自血流加速,喘个不停,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手臂上还留存着发麻的震痛——刚刚太用力。
呃,结束了?
他愣怔地问自己。
这就结束了?我就这么一巴掌……然后牠的头就飞出去了?
他的嘴唇嗫嚅半晌,最终叹一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再入轮回,但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咕涌的黑泥终于汇聚成一个庞大的人形,殷不寿目露凶光,管他这那的,扑上去抓着万福的无头尸首,张嘴就啃。
贺九如:“……”
贺九如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在那儿埋头狂吃,即刻恼羞成怒,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要感慨什么,跳起来就揪他:“殷不瘦!你少吃点能死吗!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殷不寿一边往身上的裂口里塞,一边被揪地痛叫:“我不许!你跟别的男人说话,我不许!”
“少找借口!你……你别吃了!你看你,身子都控制不住了!”
殷不寿瞬间停下胡吃海塞的动作,低头看着自己这会儿的模样,爪子里还抓着剩一半的仙人。
顷刻间晴天霹雳,至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怔怔道:“你嫌我胖。”
贺九如吃惊:“我没有。”
“你有,”殷不寿的天都塌了,他恨恨地叫道,“你有!你就是嫌我胖,说到底,你只喜欢我这张脸,是不是?如果没有这张脸,你不会跟我好的,是不是?”
贺九如气不打一处来:“你以前长那个样子我都不嫌弃,还跟你做朋友,我现在怎么就嫌你胖了?你,哎呀,你还把这东西抓在手上……好好,你快吃吧,我不说了。”
殷不寿伤心欲绝,就地把残躯一砸,再不肯吃:“醒来的时候,我亲你,你还生气,你是不是不想认我?你在镜子里,跟我什么都干了,你醒了就不认我,你等着吧!我立刻囚禁你,我们睡上一百年,你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贺九如顿时大怒:“反了你了!”
说罢饱以老拳,给无相魔揍得怪叫连连,然则打一棒子,还是得给个甜枣,揍完之后,贺九如气呼呼地在殷不寿脸上,唇边亲了亲。
“还无不无理取闹?”他亲完左边,再亲亲右边,“还听不听话?”
殷不寿:“闹。不听。我这里也要亲。”
贺九如:“你!”
就在他俩打打闹闹的时候,另一头也站着两道影子。一穿白衣,一着黑袍,各自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
第250章 太平仙(完)
白衣人哑然失笑,轻声道:“真是孩子气……”
黑衣人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怔怔半晌,眼中的神色由鄙夷,不屑,渐渐转为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情。
“怎么了?”白衣人笑道,“与其说他们太过年轻,不如说他们太过年幼……刚诞生不久的至善至恶,的确与别的不同。”
黑衣人叫他不轻不重地噎了下,并不恼,只紧紧地贴着他,像鱼依恋水,离了他就没办法呼吸一般。
另一头,贺九如将无相魔捶打至劲道弹牙,不经意间一扭脸,方才发现远处还站着两个人。
“啊,”他连忙松手,好奇中带着几分警惕,睁大眼睛打量着那一黑一白的两个人,跟殷不寿道,“你看那里!那是什么?黑白无常?”
殷不寿抬起头,他向来懵懂茫然的面容骤然紧绷,狰狞的神态,犹如闪电划过额间。
无相魔总在贺九如面前表现得直来直去,想到什么说什么,在其他生灵——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面前,则展现出浑噩愚鲁的混沌之相,无论哪种都算不得太聪明,因此贺九如觉得他笨笨,而万物众生觉得他可怖。
归根结底,这其实是傲慢的最终形态。殷不寿的世界里,分开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线的左边是贺九如,右边是除了贺九如之外的一切,智慧明辨是罕有的美德,至恶无需美德,只需去右边尽情毁灭、吞吃。
但这一刻,他漆黑无状的身躯骤然紧缩,黑潮扭结,犹如一头锋利万仞的怪物,骨突嶙峋地面对着陌生的来访者。
这是从未有过的,剑拔弩张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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