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说。
真的,我不应该走过去,这么早就引起这些主神的注意,理拉赛非常聪明,祂说不定一眼就看出我是什么……
智慧之神正在发抖。活像个北风中瑟瑟的小兔子,小老鼠,小蚂蚁什么的。
……好吧!很好。
阎知秀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非常遗憾,这些狗屁神都跟吃了魔豆一样见风长,德斯帝诺是这样,理拉赛也是这样,他必须得抬高胳膊,才能让祂看见掌心里的符文。
“祂不知道,”阎知秀低低地说,像在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只受惊的雄鹿,“祂不知道你……创造这个法阵的意思。”
理拉赛抬起晦暗无光,然而冷得刺骨的眼睛,无声地盯着人类。
“祂就是个社恐,你知道什么是社恐吗?社交恐惧症,一种病,”阎知秀说,然后快速牵起神的手,把符文放进祂的掌心,“顺便一提,这我猜的,我以前认识这样的人,所以就,呃,大胆一猜。反正,你别放在心上吧,我跟你打包票,祂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好不啦?”
理拉赛的眼神中缓缓凝聚起了光芒。
祂眯起眼睛,看着手里的符文,又看看阎知秀真诚的表情,冷冷地,缓慢地吐出了一句话:
“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凡人,又懂什么?”
神的声音犹如精金和脆玉相击,每个字都能乘着风雨,琳琅地飞到天上去。
阎知秀:“…………”
人们永远没办法想象,他那天用了多少正念冥想的功底,多大的力气忍耐,才没有一拳掏在智慧之神脸上。
阎知秀紧闭双唇,他露出虚假的笑容,侧身摊手,恭敬地请这位主神轻移贵步——赶快给我滚蛋吧。
作者有话说:
阎知秀:*趁着蛾子打架,借机溜走,冲进草丛中蹲下*啊哈!谁也抓不住我!
蛾子:*打完群架,发现人类不见了,急得到处大哭*
阎知秀:*已经选择了全新的花园作为领地,但与此同时,发现这个时空的德斯帝诺是一个无敌巨大的大混蛋*嘎!怎么会这样!*立刻昏倒了*
德斯帝诺:*突然感应到有人昏倒,很不舒服*哎哟,我的心!
第180章 愿他万年(二十九)
这只是个灰尘般无处不在的人类。
理拉赛精于计算,祂能通过一片落叶的轨迹推演出森林的生灭,在一滴水的流动里,看见江河湖海的枯竭会于何时发生。宇宙不过是一本摊开的童书,任凭祂的手指如何操纵,翻动。
人类。
祂的思绪在巨大的,焚烧般的痛苦中,挤出一丝微弱的絮语。
我的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一个最漫不经心的眼神,就能将他分解成比原子还要渺小的尘埃。但这是否值得到德斯帝诺的心中再记一笔?——因为迁怒,我又摁死了一只祂最喜欢的造物。
不,这不值得。祂对我的误会已经够深了……而我,我是足够明智的,不会任由我们之间的嫌隙无端扩大。
在平日,理拉赛或许会对面前这个人类的身份产生那么一丝求知欲。毕竟,他既不是至高天的侍从,灵魂也犹如迷雾,扑朔不定。
但此时此刻,祂的心脏都在蒙受冤屈的剧痛中发灰了,自然懒得理会自己脚边屈意献媚的丑角。
理拉赛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被如此误解的地步。主神的高傲尊荣被兄长一手击打得支离破碎,过度的悲愤和难堪,甚至叫祂原本冷傲的面孔涨得快要炸开,耳根也透出一片似火殷红。
祂头也不回地走了。
主神离开之后,阎知秀跟着松一口气。
说不紧张那就太假了,他站出来归还符文,安慰对方,其实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跟德斯帝诺在一起睡久了,阎知秀已经非常了解这群人形大蛾是什么样的疯狂杀器,祂们是货真价实,言出法随的真神。但凡理拉赛刚才动了那么一丁点儿杀心……
阎知秀藏在大理石柱的阴影里,哀叹着偷喝浇花的露水。
那我就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后背的纹身了!总归也是德斯帝诺亲手弄上去的,就是不知道本朝的剑能不能砍前朝的官……
不过,祂好像没发现我背上有那么大片的花儿?
阎知秀拧着脖子,瞅了眼后背,内心多少有些庆幸。
唉,做人还是不能冲动啊。
以此为教训,阎知秀沉痛地告诫自己。
现在早就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浪的年月了,至高天里到处长满了小神大神大大神,随便来一个就能把他打飞到天上去,再能跑路又有什么用?
他在廊下长吁短叹,理拉赛还在跟赎罪试炼似的满地捡符文。反正他不会累,更不会饿,见大家伙儿全缩在神殿里不敢出来,闲着也是闲着,阎知秀便提起金水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花圃里浇花。
不知过去多久,主神的脚步完全远离了第八层,此地的仆役才敢探头探脑,偷偷摸摸地跑出来。只是这一次,阎知秀可再也当不成透明人了——至高天的一棵树,一株花儿都有可能栖息着行踪隐秘的精灵,在阎知秀不知道的时候,他堪称胆大包天的言行,已经传遍了至高天的外围圈层。
流言不胫而走,一个最弱小的人类,竟敢帮忙捡起符文,捡完了还敢拿起主神的手,拿完了还跟主神说了几句话。而且,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怎么没有死无葬身之地?
转眼间,阎知秀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风云人物,围绕着他的荒谬猜测,夸张言论简直数不胜数。负责当前花圃的几名庭院祭司立刻把他叫到典籍室,严苛地轮番审问了一通。
全是小场面,阎知秀镇定自若,对答如流地应对了祭司们的盘问。
这些天来,他混迹在园丁和花匠中间,早就摸透了这些人的晋升路途,再加上一点煽情的叙述:他编纂了自己的身世,自己对主神们有多么崇敬憧憬,他是如何走到今天,又如何对这份荣耀的差事感激涕零……
说到深情的地方,掉两滴眼泪也是可以的,但眼泪是眼泪,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陈述也不能中断。
就这样,阎知秀轻而易举地摆脱了至高天的黑户身份。庭院祭司们心满意足地蘸好墨水,用箴言的笔尖,在空白的羊皮卷上记下了他的职务,随即记录在册。
并且,鉴于阎知秀前几晚的壮举,包括“帮助主神拾取神圣符文”的功劳,他的升级速度同样惊人。很快,他就可以跟随领路人的指引,前往至高天第七层,神殿的外围花园入职了。
前路漫漫啊……
阎知秀把手搭在额头上,眉毛耸动,做了个忧愁的表情。
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走进万神殿,和德斯帝诺见一面呢?
他的问题没有答案。正式入职之后,阎知秀这样的初级新人会被统一称之为“侍祭”,负责在第七层的巨大花国里清扫落叶,扶植草木。
然而,作为一名万众瞩目的新人,阎知秀的职场生涯无疑是坎坷的。
经由风言风语的催化及搅和,有一半的侍祭都认为他是“不自量力的小人,恬不知耻,拼命朝主神身边凑的投机者,应该被扔到湖里淹死”,而另一半的人则对此持有不同的意见,他们认为阎知秀不该被淹死。
他应该被头顶落下来的闪电劈死。
阎知秀委实有点哭笑不得,他无意跟这些嫉妒的小侍祭作对,也不太愿意去回敬那些纤细脆弱的精灵——这些小胳膊小腿儿的,他真怕自己稍不小心,就把对面的骨头打折了。
他每日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带着白银的花帚,将那些高大花木的落叶清理到湖边,再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快要枯萎的花朵。湖边常有湖神和花神的宴饮,祂们不会乐意看见那些不美丽,不繁茂的春景。
活儿这么轻松,就算同事使出吃奶的力气搞职场霸凌,又能霸凌到哪里去?
阎知秀心不在焉地摘下一朵花瓣有瑕的玫瑰,随着水波,推向碧绿的湖面中央。
在他身后,几名侍祭正在隐秘地交头接耳。
“就是今天晚上了吧?”其中一个无缘无故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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