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知秀叹气:“唉,别哭了。”
但是没有回应,黑色的飞蛾报以最激烈的扭动和翻滚。梦境池水中巨浪滔天,劈头盖脸给阎知秀一顿冲。
阎知秀措手不及,跑也没地方跑,活像一条直挺挺的咸鱼,头朝下地卷进了无穷梦池的水波,由此撞进一连串错乱的梦境。
他突然变成了一只身上套着吐司面包的猫,随着梦神要死要活的地板动作,阎知秀脚下的地面开裂,岩浆从裂缝中喷涌,化作赤红的薯条雨,淋向翻滚的宇宙。
亿万颗恒星像潮水般涌动,吐司面包猫在跑步机上拼命往前窜,不远处海洋燃烧,海浪高如山岳,却倒着向天际涌去,汇入一轮正在升起的,壮丽无比的黑色太阳。
阎知秀挣扎着冲出跑步机,重重跳进一扇开在半空中的门,转眼就发现自己正淹在厨房的汤锅里,巨大的切片番茄犹如一座座沉浮的岛屿,伴随着梦神悲愤交加的叫嚷,番茄片里同时炸开许多巨树般的西兰花。
阎知秀:“…………”
阎知秀吵得头晕脑胀,梦是不需要逻辑的,他费了老大的劲,终于爬到一片番茄上。
他疲惫地扯掉头上的吐司面包帽,扯着嗓子大喊:“你别哭了!你要是不哭,我就给你送个好东西!”
神祇的噪声逐渐减小。
汤锅盖子掀开,梦神巨大的圆眼占据了整个锅的天空,奢遮翁声翁气地说:“……真的么?”
阎知秀冲祂招手:“你下来,你下来就知道了。”
在阎知秀身边,梦境的飞蛾从一颗番茄籽上生长出来,纤细植物根茎转瞬开花,砰然结出一个大得惊人的毛蛾子果,“扑通”落在阎知秀的膝盖上。
番茄奢遮抱着爪子,期待地望着人类。
阎知秀:“你不哭了吧?”
奢遮:“嗯嗯……不哭了。”
阎知秀:“我骗你的,我身上一毛钱都没得,哪有好东西送你。”
奢遮连头上的触角都凝固了,完全不敢相信地瞪着人类。
想了下,阎知秀补充道:“嘿嘿。”
梦境的水池开始剧烈震颤,他怀里的奢遮也是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红烫得吓人。阎知秀赶紧把祂抱起来,“咯叽咯叽”地轻轻挠着蛾子柔腻的肚皮。
“逗你一下!”他无奈地说,“怎么这么不禁逗……”
奢遮好痒啊!祂扭着肚子,不住在人类怀里翻来覆去,这股痒痒的感觉,就像许许多多清脆的小铃铛,一路叮铃铃地滚到了祂的心里,弄得祂也想一连串地笑起来。
但是祂还没消气,所以只能先压下眼睛,阴沉沉地盯着人类。
“好吧,”阎知秀还穿着搞笑的吐司面包服,有点无奈,“你找我做什么呢?”
“你听我说!你应当放弃那两个失败者,”梦神气恼地开口,“无论是出于怜悯,还是虚假的期待,你都不该为那两枚破碎的棋子犹豫不决。离开他们,回归到灵魂和梦的羽翼之下,这才是你唯一要选择的道路!”
阎知秀弹了下蛾子的茸茸爪子:“我不。”
奢遮刚想大声嗡嗡,阎知秀就在祂的后背的领毛上捏揉起来,令祂口舌酥软,爪子也虚弱地张开,只是抱着人的手指头不肯松。
这下,奢遮更恨那两个乱臣贼子了,因为祂终于有所体会,银盐和安提耶都背着祂享受了多少好处。
“我是安提耶和银盐的朋友,”阎知秀慢悠悠地说,“所以既不是出于怜悯,也不是什么虚假的期待。如果你也想当我的朋友,那很好,但你得明白一点,那就是我不附属于任何神,我遵照我自己的意志行事,明白了吗?”
奢遮安静了一会儿,很不甘心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替我辩护?你为什么要替我对抗德斯帝诺,哪怕将面临比死更凄厉的下场?”
阎知秀也沉默了。
奶白色的高汤大海静静起伏,上面出没着五彩缤纷的切块蔬菜。他轻声说:“在我还很年轻,远比现在年轻的时候,我曾有过一个非常天真的设想。我总觉得,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是可以用真挚的话语来消除的。假如我们每个人都能坦率地表达,设身处地去思考,言尽意地沟通,那么每个人都会比当下要幸福得多。”
“这不可能。”
“是的,这不可能,”阎知秀点点头,“因为有的人他就是没办法直说,他要学习很多年,才能学会直截了当地坦白需求,坦白痛苦,甚至连一句最简单的‘对不起’,也要学习很多次,才能没有负担地脱口而出。”
“我们总是渴望爱,然而爱一个人又那么的难,它太容易导致不平等的关系。我和你的哥哥吵架,不光因为在那一刻祂是强势方,你是弱势方,还因为祂很蠢。”阎知秀说。
奢遮震惊:“德斯帝诺很蠢。”
阎知秀冷笑道:“祂就是很蠢啊,祂根本就不懂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明白什么对祂最重要,所以一旦失去,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讲到这儿,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对奢遮说:“但……我不会跟你说‘无论如何祂都爱你们只是祂有苦衷’之类的屁话,我只想说,如果你能多给祂一次机会,你就能看见祂的改变。”
奢遮若有所思地说:“你对德斯帝诺很了解。”
“我以前……嗯,好吧,”阎知秀挠挠头,勉强想了个理由,“我前夫就是这种人,所以……”
“你有丈夫?!”奢遮惊讶地喊,“你结婚了!”
“前夫,前夫!”阎知秀没好气地强调,“死得影子都没了,连遗产也没跟我留。”
“哦。”听见已经是个死人,奢遮才安心地静默下来,片刻后,祂忽然问,“你后背上是什么?”
阎知秀乍然一惊,急忙扭头去看。
人全是以灵魂的姿态,在梦境中行走。之前他灵魂中的光芒盖过了后背的神印,倒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如今情绪稍微低沉,神印的光辉立马就穿透灵魂,被梦境的主君发觉。
“什么都没有!”阎知秀严肃地说,马上给蛾一顿搓搓捏捏,揉得蛾子在腿上瘫软成一堆,“这是我的秘密,所以你什么都没看见,不然我就把你变成一座圆球冰激凌!”
奢遮一下变得很忧郁,梦的主神,本身也和梦一样变化不定:“那么,倘若我是圆球冰激凌,你可不可以跟我走?”
阎知秀稍作思考:“如果你肯跟银盐道歉,保证以后不再无故动手,我就邀请你来我们的山洞,我会抱着你睡在毯子和枕头上,还可以给你一个专属的杯子来喝热奶茶。”
奢遮真要烦死银盐了,祂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哼哼唧唧地辗转,犹豫许久,才答应人类的要求。
“那你让我睡在你的胸口,”奢遮不甘心地说,“只有我,那两个失败者想都不能想!”
做出承诺之后,阎知秀终于脱离了梦境的辖制。
等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银盐和安提耶已经关切地围在他身边,温暖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从两大团毛茸茸的蛾子身上涌过来,银盐撑开银白色的防护网,紧紧地盯着他。
“你醒了!”
“你受伤了吗?”
“我要杀了祂!”
“奢遮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阎知秀迷迷糊糊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见了奢遮?”
安提耶伸出爪子,无言地戳戳他。
阎知秀低头一看,他怎么还穿着吐司面包套装!像个大棉花糖似的,软绵绵地套在身上。
阎知秀:“……”
唉,算了,也不能因为这个去拔蛾子毛……他坐起来,把梦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个主神。
安提耶极其不高兴,银盐倒是沉思片刻,饶有兴致地“唔”了一声。
“奢遮真的会道歉吗?”祂小声向阎知秀征求意见,“这么多年,我们的打闹早就成了惯例,既然祂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害,要一位主神低下祂高贵的头颅,向另一位主神承认了自己微不足道的错误——恐怕祂并不算心甘情愿,我们之间还会诞生新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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