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难免被吓得僵住了,他立刻抬头目眦欲裂地吼:“去找被子!找药!找制氧机!都愣着干什么?!”
“上、上校,已经在找了,您再……再稍等一下。”
此时,温艽艽带领的救援小队终于成功撬开坏死的舱门冲了进来。
“大家分散开,排查剩余隐患,注意保护好自己!”温艽艽遣散围成一团的人,在陆宗停和陈泊秋身边半跪下来,也顾不得问血都是谁的,“上校,先把他抱起来,平躺着他心肺受不了。”
陆宗停白着脸机械地照做,温艽艽有条不紊地整理出需要的仪器和药物,接过队员递来的干燥被褥,帮着他一起给陈泊秋裹上,然后迅速开始检查。
“怎、怎么样,艽艽?”陆宗停脸白得像纸,冷汗直冒,声音嘶哑。
“我先看看。”温艽艽说。
“好,你看,你看,”陆宗停摸了把脸上混着冰渣子的水珠,看了看多维仪的时间,又问,“现在是沈栋在开船吗?”
“是啊,累死人家沈队了。”温艽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对不起。”陆宗停喃喃地道。
听到这三个字,温艽艽讶异地抬头,看到陆宗停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低垂着眼睫看着陈泊秋,不知道那声道歉究竟是给谁,她也就没有搭腔。
“失温状况还好,幸好荒原灰狼是耐寒物种。你继续给他搓搓身体,”温艽艽来不及松一口气,微侧过头对助手道,“先给氧。伤员心肺功能较差,以防心律失常为先,备利多卡因凝胶0.5g,地黄浆50ml。另外记得抗生菌群液和加温葡萄糖。”
温艽艽将备好的药剂从陈泊秋小臂上推入,吊瓶挂起补葡萄糖,就低头去扯他的裤子。
“你干什么!”陆宗停失声喊道。
“不要叫!我看过很多遍了,孕夫检查都要脱裤子的!”温艽艽气恼道。
“不、不是,”陆宗停嘴唇打着哆嗦,难得地结巴起来,“他、冻伤得很厉害,你动作不要……这么重。”
“……”温艽艽语塞半秒,无奈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你要看什么?”陆宗停嘶哑地问。
温艽艽压低声音:“你忘了你老婆怀孕了?冻成这样我得看看孩子还好不好啊。”
“管孩子干什么?”陆宗停急红的眼睛在他面无人色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你救他就好了,你先救他!”
温艽艽听出来陆宗停微微哽咽的声音,欲言又止,扭头吩咐人给上校拿杯热水喝,才耐心解释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他没事,孩子就不会有问题,所以我……”
“那怎么样了?”陆宗停追问。
“有点出血,但是还没有上次严重,胎动有点剧烈,胎心也偏快,但节奏还是比较稳定的,”温艽艽轻声道,“应该不会有事的,该用的药我都用了,先把他身子暖起来……你可以试着掐一掐他的指尖和手心,把他叫醒。”
陆宗停这才有了点魂似的,旁若无人地将陈泊秋抱紧,嘴唇几乎贴在他耳边,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手却有些不知所措。
“要很用力吗?”陆宗停问。
温艽艽知道他心疼,但是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陆宗停便握着陈泊秋的手,从小心翼翼地摩挲,到按压,最后才试着用些力道去掐。
“泊秋,醒醒,醒来就不冷了,我们马上就到家了,”陆宗停低头亲吻着陈泊秋湿凉的眼睫,“等到家了,我带你去见叔叔和阿姨,好不好?”
他们之间已经疏离太久,交集太少,他能用来哄骗他的话,也就这么寥寥几句,他自己听多了都觉得可笑,但是又不得一遍遍地重复。
陆宗停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才终于感觉到陈泊秋僵冷的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然后开始发抖,原本微弱得几不可闻的鼻息也渐趋急促,氧气面罩上的白雾一阵又一阵,快速地聚集又消失。
陆宗停喜出望外,在温艽艽的示意下更加用力地掐陈泊秋的手心,陈泊秋吃力地蜷着手指,眉心微蹙。
“泊秋!”陆宗停眼睛亮亮的,紧紧盯着陈泊秋。
氧气面罩下,陈泊秋嘴唇大张,呼吸艰难,却连咳嗽都很轻微,温艽艽见他要醒,便道:“面罩先摘下。”
“为什么?”陆宗停不解。
“他不会用,”温艽艽看陆宗停的表情更加不解,苦笑着又解释,“他以前没用过氧气面罩,这东西跟他惯用的呼吸方式相悖……所以不会用,昏着的时候还好,醒着用可能会引发呛窒。”
“……”陆宗停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嘴唇微颤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任由陈泊秋的氧气面罩被人摘走。
陈泊秋因为呼吸困难不断喘咳着,陆宗停不停给他顺着胸口,却还是眼睁睁看他难受得眼角湿红一片。
陆宗停心急如焚:“泊秋,难受吗?哪里难受,告诉我,别睡过去。”
陈泊秋淡紫色的嘴唇微张着,却只是艰难地吸气和呛咳,无法回应,意识极其薄弱,陆宗停不得不又下了狠劲儿去掐他手心。
可能是他太过着急,这一下都快摁进他骨头里,陈泊秋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睫毛跟着一阵颤动。
原本还急得直喘的陆宗停忽然就屏住了呼吸,看着陈泊秋吃力地,一点一点睁开眼睛,露出笼罩着淡淡雾气的灰蓝色。
那对陆宗停来说,就像是迷失在沙漠或是森林时,从重叠云雾中缓缓探出,给他引路照明的月亮,光芒微弱,颜色清浅,在他眼里却可胜过世间所有的璀璨和鲜艳。
纵使那双眼睛没有焦距,茫然怔忡,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孩童般的懵懂,漫无目的地转动着,也没有找到他。
“泊秋,看得见我吗?我在这里。”陆宗停试着用自己的手引导他看自己,模样激动得有些滑稽。
陈泊秋仍旧十分茫然,他努力地想辨清声音和方向,脑子里却混沌一片。
“哥……?”他神志稀里糊涂,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陆宗停鼻间一酸,下意识地就应道:“哥不在了……是我,我是陆宗停。”
他低下头轻轻抵着陈泊秋苍白冰凉的额头,手捧着他的脸颊用指腹不断帮他擦拭脸上的水珠和血迹,微哽着道:“我在呢。”
话音刚落,他闭上眼睛,眼泪便汹涌而出,落在陈泊秋的眼睫和脸颊上,他又仓惶擦拭。
那液体滚烫滚烫,令身体还在失温状态的陈泊秋一阵阵地瑟缩,却终究难以完全清醒。
他想那是有人在哭,他不知道是谁,但他觉得很痛。他想起了某一年哥哥的忌日,他扎了一束鲜艳的花,却无处可以祭拜,便独自一人坐在阳台的石板地上,赤脚薄衣,将花束放在身侧,怔怔地看着远方血红色的天空。
深夜时陆宗停回来,眼底发黑面色青白的疲惫模样,作为酿造一切的罪人,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就问他饿不饿,厨房里有煮好的面。
陆宗停原本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像是突然被某个字眼或是场景激怒一般,睁大阴郁血红的双眼逼近,揪住了他的衣襟,吼着让他起来。
他身上烟酒味浓烈,令他喉间又呛又堵,但是他在阳台坐了太久,腿又冷又麻,始终无力站起,这使他的怒火愈发旺盛。
“这么鲜艳的花,陈泊秋,你什么意思?!”
“他的忌日,你准备鲜花和晚餐看日落,何等闲情逸致,你既不内疚也不痛吗陈泊秋?!”
陈泊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什么日子赠什么花,他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扎起来的都是哥哥从前来看他的小花园时,经常驻足观看的花朵。事实上他也无法解释,他只能睁着一双因为窒息而逐渐灰暗浑浊的眼睛,怔忡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眼睛好像湿了,无数液体从那红肿的眼眶里淌下,灼痛了陈泊秋苍白冰冷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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