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鼠胆子?没开过船?”
“我看了工作证。确实是个新人,”沈栋说,“但你要说他有异心,我觉得不太像。”
陆宗停在一旁坐下,点了根烟思索半晌,冷笑一声:“找新人来开接驳舰,还不安排个老船长护航,是谁这么想行动队全部死在海上啊。”
“这确实值得商榷,但……”沈栋面露难色,似有难以启齿的话。
陆宗停没有搭腔,默不作声地抽完了一根烟,声音暗哑地道:“你工作吧,我去找许慎。”
“……嗯,”沈栋轻轻点头,“他应该在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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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停走到甲板上,一眼就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看到了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指挥安排工作的许慎。
他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把手上的烟抽完,走过去在他身后哑声道:“青舰原来这么全能啊。”
许慎背影微微一顿,但还是把手头的工作吩咐完才回过头笑道:“老陆,我正打算……”
他看到陆宗停血糊糊的衣服,愣了一下:“你受伤了?”
陆宗停没回答什么,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道:“这种工作不适合你,怎么不去帮沈栋?”
许慎的脸在凌晨时分的天色下看起来格外惨白,连带他的笑容也变得模糊黯淡:“他十项全能,不用我操心啊。我找点别的事情做,闲不住。”
“好了,”陆宗停微微蹙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许慎依旧笑着,却无声地别过脸去,半晌后才重新看向陆宗停,眼眶似乎有些泛红,“我以为你要说,那位新来的船长非常需要操心,我怎么没监督好呢。”
“许慎。”陆宗停冷声道。
“是我失职。我负责护航工作,但给船长指引了错误的路线,导致船体触礁……”
“我要听实话。”陆宗停出声打断。
许慎顿了顿,笑容里已难掩涩意:“如果我说这就是事实呢?”
“为什么会走上错误路线?”
许慎垂下眼睫,哑声道:“看错了。”
陆宗停眼角微微抽搐,按捺着脾气。
许慎抬手捂住脸,随即捋开额前的碎发,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老陆,我眼睛可能坏了。”
陆宗停睁大眼睛,原本因为愠怒而涨红的脸色迅速惨白下去。
通讯兵的眼睛和耳朵有多重要,是外行人都可想而知的事情。就算青舰本身就不是什么热门编制,在招录的时候,依然会因为一点点视听方面的瑕疵问题就将大部分人除名。许慎是青舰军一把手,他的眼睛就算进了粒沙子都不是小事,现在他居然说自己“眼睛坏了”。
“是、上次行动?”陆宗停白着脸,涩声问道。
许慎点了点头:“伤好以后,我眼睛上方的视野就有大块的缺失,要仰着头才能看全一些……这样还好吧,也就费点劲……”
“这他妈叫还好?!”陆宗停扣住许慎的肩膀,额角青筋暴起,“许慎,你是不是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找艽艽给你治?!”
“老陆,”许慎低叹着,眼眶已有些湿润,“我没有时间,我得工作……没有别人了,你知道的。”
“……那你拖到现在,结果呢?!”陆宗停低吼着,忽然想起来许慎刚刚似乎没把话说完,“现在恶化到什么程度了?视野缺失为什么会选错路线?不是抬头就看全了吗?”
“当时候我在看航海云图,发现我们原本规划好的航线前方出现了大片青白色光点,这是云图用来表示浅海礁群的标志,继续前行很容易触礁,我就让船长先偏航行驶,准备就着云图规划新线路的时候,海洋风暴屏蔽了接驳舰护航卫星的信号,云图变成一片漆黑,”许慎喉结艰难地蠕动着,“我发现,那些青白色光点还在。”
他抬头看着陆宗停苦笑:“现在我眨眼的时候,也还是能看到这些光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它们好像越来越多了。”
陆宗停怔怔地看着许慎的眼睛,手指微微发抖,嘴唇也哆嗦不停。
许慎微颤着道:“抱歉,老陆,差点害了一船的人,我……接受军统部一切处置决定。”
陆宗停默默放开手,他眼睫低垂额发凌乱,看不清表情。
“除了接受军统部处置,你还打算做什么?”陆宗停哑声问。
“陆上校是怕我撂挑子不干了?”许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只要上校给我机会,我就老老实实给军统部培养新人才,怎么样?”
陆宗停神情却不见缓和,脸色青白,眸光昏黯。
许慎微微笑道:“老陆,别这样,你看起来比我还难过,我都不好意思哭了。”
“许慎,你有没有想过……注射变种血清?”陆宗停的语气听起来竟有些小心翼翼,“比如世界上现存视功能最强的飞行生物,雪谷隼。继承生物特性后,眼睛就会好了。”
许慎微怔,随即摇头失笑:“我身体素质不算太好,都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血清排异反应期,万一挂了岂不是很丢人。”
陆宗停说完后也觉得自己的提议很是离谱,他苦笑着道:“没事,你当我胡说八道……你先去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回海角后我给你安排医生。”
“老陆,”许慎轻声叹道,“我不是对变种人感到恐惧,或是抱有歧视态度,只是结果无法预计,我确实不敢轻易尝试。而且这次青舰军折损严重,我也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熬反应期,我得把新人培养起来。”
“我知道,我没想那么多,”陆宗停低哑地道,“但还是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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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许慎后,陆宗停回到甲板上继续安排善后和预防工作。风暴没有完全停息,冷得像冰锥一般的雨水和海浪一阵一阵地扑在甲板上,人淋着感觉皮肤是疼的,过不了多久就又僵得动不了了。
陆宗停忙完就吩咐后勤船员去烧些热水给大家,有条件就放姜糖,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八点了。
他顺手摸了把脸上的水,里面混了不知道哪里流出来的血,他也顾不上看,按着胳膊上疼得直抽搐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往陈泊秋所在的舱室赶。
一看到他温艽艽就拿着件大衣迎上来:“没事吧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陆宗停冻得头晕目眩,气还没喘匀,只能摇了摇头:“让我喘口气。”
“外面没什么事吧?”温艽艽又问。
陆宗停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地移开视线,温艽艽没多想什么,只当他是冻坏了。
陆宗停收回按在胳膊上的手,喘了两口气哑声问:“他怎么样?还发烧吗?”
温艽艽点了点头,像是有些话不知道具体怎么说,随即才轻轻叹了口气:“他在等你。”
陆宗停心尖一疼,颤声问:“他醒了?”
“嗯,”温艽艽这么应着,却是叹了口气,“他给你煮了碗面,一直在等你。”
陆宗停顿住脚步,怀疑自己听错了:“煮了……什么?”
温艽艽察觉到陆宗停语气里的薄怒,认命地苦笑道:“我和你说实话,你别生气。你情绪不好,他一直不放心,总是轻声念叨,说什么……你不是怪物之类的。你离开舱室后没多久他就醒了,东西不吃水也不喝,人烧得没力气,还三番五次跟我恳求说想去看看你。我跟他保证你肯定好好的,他又问我,可不可以给你煮碗面,甲板上太冷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烧得没有焦距了,人看着迷迷糊糊的,我就当他是在胡说,随口搪塞了几句。当时候我也忙,就有点顾不上他,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站在我身后的角落里等我,看到我忙完了才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给了我一张他自己写的食材申请单,问我应该找哪些人签,他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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