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温艽艽摸了摸下巴,“完全可以确定是继承荒原灰狼的孕产机制,不是北地猎犬的?”
“这个我还得回去仔细研究,不过北地猎犬在孕产周期方面也相差不了太多。”凌澜说。
陆宗停屏息凝神地听,生怕凌澜说出什么不好的,看她沉默下来又开始专心看造影,他也依旧是直冒冷汗。
仪器运作的声音滴滴答答地响了半天,陆宗停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凌澜收回贴在陈泊秋小腹上的造影探头,微微弯着唇角道:“宗停,你们这个小家伙,看起来白白胖胖的,脑袋圆乎乎,小脚丫子缩着,像根小白萝卜。”
“是吧,我之前看也觉得很可爱,您这个形容太贴切了,”温艽艽兴奋起来,“这个小萝卜可好玩儿了,我不动它的时候,它就在陈博士肚子里扑腾打滚吐泡泡,我把探头贴上去它好像就吓到了,一动不动地卧着,躲起来瑟瑟发抖,太有意思了。”
“是吗?”凌澜看着温艽艽,温和地笑起来。
听到她们这样描述,陆宗停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看过造影图像一眼,他注意力不是在陈泊秋身上就是在凌澜身上,压根儿就没惦记那个小东西,此时抬起头,便看到了留置的静止影像,却也是心尖一颤眼眶一热,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确实如凌澜所说,像个小萝卜头,小家伙初具人形,五官模样还不太清晰,但已经显出了虎头虎脑白白胖胖的可爱。
陈泊秋说小柠檬很小,像一颗柠檬那么大,不知道它离开的时候有没有长大一点,是不是也像这棵小萝卜一样可爱。
陆宗停不敢太深入地去想那个孩子,便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问凌澜:“它是……人吗?还是……”
“要检查羊水。”凌澜的神情也并没有放松,温艽艽也要已准备好器械递过来。
陆宗停看到里面有一根粗大的针管,立刻把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陈泊秋看不见东西,因为用药的关系也无法集中精力听清周围人凌乱模糊的言语,从始至终都是紧张无措地状态。
“泊秋,别紧张,只是看看宝宝。”陆宗停低声哄着,垂眸看到他圆隆的小腹上方却是瘦得凸起的肋骨,他紧张起来直喘,骨头好像都要顶破那层苍白透明的脆弱皮肤,看着可怜又辛苦。
陆宗停一直看着,心里极其难受。明明是自己让他稀里糊涂地怀了宝宝,苦难却都是他一个人受,自己什么也分担不了。
“针比较粗,按着他。”凌澜视线凝在陈泊秋小腹上,声音有些暗哑地道。
陆宗停看了一眼那根针,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也不管陈泊秋能不能听懂,又托着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埋,微哽着劝哄:“泊秋,有点疼。不怕的啊,只是看看宝宝,别的什么也不做。”
温艽艽在陈泊秋肚子上铺开了消毒好的白巾,中间留了一处小口,凌澜手中的针尖便是从那里扎了下去。
“唔——”陈泊秋疼得直呜咽,颤栗着想要挣扎,却因为被陆宗停和温艽艽按着,他自己也没有力气,只能艰难地微微挺动肚子。
隔着那张白布还是能看到陈泊秋的肚尖儿颤颤巍巍的,就像是小萝卜吓得在里面发抖。
那根粗大的针管在陈泊秋羸弱小腹的对比下,像个狰狞残忍的庞然大物一般触目惊心,陆宗停却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看。
他不能躲,他要看着,要记着。
如果不是他,陈泊秋本不用承受这些。
凌澜皱眉道:“让他放松些,这么紧绷着羊水很难抽上来,会更疼。”
然而这一回所有言语安抚都无济于事,陈泊秋并不清醒,潜意识认定了那根针就是要伤害小宝宝,始终没有放弃挣扎。
陆宗停病急乱投医,见哄着不管用,就索性吻了下去——陈泊秋是一被亲身子骨就发软的,这一次也不例外,但他居然狠着劲儿咬了他一口,腥甜味儿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这可比上一次要狠得多,陆宗停疼得哆嗦一下,人都懵了。
“好了。可以了。”凌澜说。
陆宗停慌忙松开陈泊秋,含着一嘴血道歉:“泊秋,对不起,我没办法,我不是故意强吻你的。”
抽的是一大管羊水,但陈泊秋像是被抽走了一大管血,脸色惨白如纸,眼眶泛红,模样虚弱又委屈,看得陆宗停想扇自己两耳光。
温艽艽看陆宗停满嘴血,扑哧一声笑着递过去一张纸巾:“陆上校,你也有今天。”
陆宗停讷讷地想,还好温艽艽不知道他这不是第一次被咬,不然可能不止笑这一声。
第61章 补牢
抽了羊水后,陈泊秋的状态就愈发不好,冷汗冒个不停,又吐了几次,身体折腾得湿冷一片,脸也白得透明,连眉眼都黯淡得像褪了色的笔墨一般。
他神志是模糊的,但并不让自己完全失去意识,总要绷着那一根弦,在一片漆黑中竭力分辨着每一丝细微的声响,感觉有人在靠近,他就会蜷起身子牢牢护着小腹,脊背因为畏寒和不安而轻轻颤栗着。
陆宗停匆匆处理了一下嘴唇上的伤口就在床边陪护,他很想抱着陈泊秋,但是他怕人靠近,而且现在任何的体位改变都可能会让他晕眩呕吐,所以也只能红着眼睛干着急。
温艽艽和沈栋看陆宗停小心翼翼踌躇不前的可怜样子,难免都觉得心酸,可是想起陈泊秋从前面对的都是怎样的陆宗停,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很理所当然。
不只是陆宗停,他似乎没有从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温暖和善意,陆宗停作为他最在意和珍视的人,不过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他们记忆里的陈泊秋,是那个在燃灰大陆上总背着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重的药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地里不眠不休地做着感染防控工作,却连坐着休息一会儿都会遭到恶意驱赶和冷嘲热讽的人,大部分时候别人赶他走他也就走了,有时候硬着头皮留着,都是因为还有工作没做完。
温艽艽想,还有一个原因,可能也是他想看看陆宗停。她以前也见到过陈泊秋看到陆宗停靠近时,灰蓝色的眼睛聚起来些许光点的样子,只是那些光逐渐被陆宗停的讥讽和厌恶消磨殆尽。
“如果你很闲,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别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碍事。”
“有事……还要做。”
“那就去做。”
陈泊秋点点头,站起身踉跄着离开。他背对着他们,用衣袖不断擦脸。陆宗停说,陈泊秋是不会哭的,那他擦的是冷汗还是血水呢?
再后来他几乎不再找地方坐,累了都是撑着膝盖弯着腰休息,有人靠近他,他就会走,就算那个人是陆宗停也一样。
“上校,你老婆怕你哦。”温艽艽在陆宗停身边嘀咕。
“我又没做什么,他自己心虚,”陆宗停黑着脸咬着牙道,“随便他,爱去哪去哪。”
那时候在温艽艽和沈栋眼里,陈泊秋也是个和雷明勾结的嫌疑人,但他们终究都有心软的时候。可无论他们是想给陈泊秋一杯温水,还是一件御寒的衣物,他那张灰白失血的脸上始终只有茫然和不解,就好像伸出手来接过那些东西,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不会。
他只会后退,说他不用,别人要用。
他的一切反应都是被折磨出来的本能,不带任何的情绪和思考,就像是别人口中只会执行简单程序的机器人。
可他终归是个活生生的人,磨练出这些本能,只怕是要一层一层剥开自己心上最为脆弱的血肉,如今心底只剩下了一叶破败的孤舟。
—
“阿姨,他真的没事吗?为什么抽了羊水就这么难受?”陆宗停觉得陈泊秋的身体怎么都暖不起来,自己急出了一头热汗。
“怀孕的荒原灰狼,整个身体都会形成一种保护胎儿的机制,营养也都集中在孕囊,所以羊水是很重要的体液,这种反应无法避免,”凌澜解释完,又微微蹙起眉,“他不愿意睡觉,精神绷太紧了,其实睡一觉起来就会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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