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摇头,继续做手里的事情。后来他流产养病时,又是拿着那个坏掉的多维仪反复拨弄,又是在保险箱上不停按陆宗停的电码,邢越就再次问了这个问题,他怔怔地思考了很久很久,久到邢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轻地开口说:那样上校会更恨我吗?
正常人表达爱、付出爱,往往是为了得到平等的、更多的回馈。博士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些,他以为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只会让陆宗停更加恨他,所以他经常不知所措,不知所言。
他想让上校开心一些,所以上校说想吃一碗面,他就到处研究怎么做好那碗面,因为常年伤病,他已经不太能尝出食物的味道,只知道冷热软硬,不懂得酸甜苦辣,就让邢越帮他品尝。
可因为他是陈泊秋,就算面条做得再好吃,要让陆宗停开心,也几乎不可能。
邢越觉得,博士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上校的确难辞其咎,他现在看起来很爱博士的样子,他也不是很懂……难道是因为博士怀孕了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或许真的是吧,毕竟博士才流产没多久,肚子就又这么大了,这得是多急切地想要一个孩子,根本不管博士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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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越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心里直冒火,于是他语气古怪地开口:“上校不用担心,博士不会难过的,他习惯了。”
陆宗停的脸色不出意外地变得很难看:“你什么意思?他是个人,怎么不会难过?”
“您不是第一次扔博士的东西了吧,他早都习惯这种事情了,有什么可难过的,”邢越早就在心里憋了气,无所畏惧地也黑了脸,“您一句想吃牛肉面,他到处找新鲜可口的罐头和蔬菜,面条都是自己揉的,什么都给您选最好的,他自己不会尝味道就让我一遍又一遍地尝,您怎么样呢?”
邢越这脾气发得让沈栋不知所措,陆宗停却很快想起了他说的事情。
陈泊秋厨艺还算可以,但面条是在他某一天说了想吃牛肉面之后他才开始做的。
第一次做的他觉得不好吃,只吃了两口,让他不想做就不要做,没必要做这种东西出来倒人胃口。
第二次做的还凑合,但他胃口不好,也剩了大半碗。
第三次他根本不想吃面,他还是给他做牛肉面。后面很多次他都做牛肉面,他看着心烦,终于有一次把热气腾腾的面条摔在了地上,他小臂上的皮肤苍白发灰,热汤溅上去红了一大片,他疼得轻轻哆嗦,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去一边收拾,一边问他要不要吃点别的什么。
后来他怔怔地在洗手池边用冷水冲洗烫红了的小臂,邢越跟他通讯,问他上校是不是非常喜欢今天的牛肉面。
他愣了很久才迟钝地回答:做得不好,他不喜欢。
“那次……是我不好,”陆宗停艰涩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会……不会再让他难过。”
邢越冷笑一声:“这话也太苍白了。您遇到的如果不是陈博士,是我女朋友那样的,她会把您直接判定为废物男人。”
沈栋觉得邢越太过逾越,忍不住低声提醒:“邢医生。”
“让他说,”陆宗停制止沈栋,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邢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知道的不多,我只是心疼陈博士。别人都说你们结婚是为了给他一个安身之所,可事实上他因为跟你的夫妻关系到处被人冷嘲热讽甚至欺凌打压。如果这种局面不能改善,婚姻关系还有维持的必要吗?”邢越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
陆宗停像被戳到痛处一般白着脸蹙起眉头,呼吸急促,额间青筋隐隐凸起,却又努力克制住了在爆发边缘的情绪,嘶哑地道:“这是我的疏忽。”
“您不是疏忽,您跟着别人一起欺负他,”邢越哽咽着道,“也怪我没什么用,只是灯塔一个小员工。我要是有本事,不会让我的博士这样受欺负的!”
陆宗停总算是没忍住,急道:“什么你的,他不是你的博士!”
邢越寸步不让:“我永远是他的助手,他永远是我的博士!我跟他一辈子!”
陆宗停怒不可遏:“你有女朋友,跟他一辈子做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邢越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陆宗停:“这有什么矛盾啊?我们又不是三个人一起生活?”
陆宗停脸色铁青:“你!”
沈栋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跟陆宗停对呛到这个地步,尤其是在身份悬殊的情况下,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劝,先劝谁。
好在这两个人的动静越闹越大,昏睡中被惊到的陈泊秋蹙眉低吟着想要睁开眼睛,陆宗停连忙调整呼吸尽量平复剧烈起伏的胸口,轻轻抚拍陈泊秋的脊背,又吻住他微颤的眼睫,低哄着道:“没事,没事,你继续睡。”
陈泊秋的眼睫因为面罩缝隙间涌出的层层水汽而湿润柔软,无论是看着还是吻着,都感觉格外脆弱,陆宗停动作小心翼翼的。
“不吵……”因为药效和体虚,陈泊秋不太能清醒过来,说话本来就含糊,闷在面罩下就更是像一声轻细的呜咽,小羽毛一样地在陆宗停心尖揉拂。
“好,好,不吵了,对不起啊。”陆宗停轻声细语地道歉,就怕音量再大点他就要醒。
他知道陈泊秋不是嫌他吵,而是让他不要跟别人吵架,但是他蜷在他怀里皱着眉头小声呢喃,迷迷糊糊的样子像极了被吵醒觉得委屈在撒娇——陈泊秋当然不会撒娇,可就算是自己脑补的,陆宗停还是觉得他可爱,旁若无人地在他额头上又亲了几口。
邢越也很愧疚自己吵醒了陈泊秋,但他仍旧觉得陆宗停的言行刺耳刺眼。他扭过脸去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应该和陆宗停像小孩子一样毫无意义地吵架,而应该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等陈泊秋再次安稳睡去,邢越才沉声道:“上校,刚才是我不对。但是我向您保证,我对我女朋友忠贞不二,我们年底就要结婚,所以我对博士绝无非分之想,只是想一辈子跟着他做研究,您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提防我。”
陆宗停知道自己刚刚行为幼稚,被邢越戳到婚姻关系的痛处之后,就有些头脑发热,一句也不想饶人,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是我小肚鸡肠。其实我应该高兴有你对他好。尤其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欺负他的时候。”
沈栋立刻举起手撇清这个“所有人”的莫须有罪名:“上校,我可没有。”
陆宗停:“……”
沈栋一脸实诚:“我劝过你很多次,你不听。”
陆宗停不耐道:“好,可以了。”
“我对他好,只是因为他值得,他自己一碗小米粥能对付两三天,但是会记得我的生日,想方设法给我弄一个奶油蛋糕,”邢越轻轻地说着,抬眼看陆宗停,“您呢?您现在对他好是为了什么?”
陆宗停的思绪还停留在“陈泊秋记得邢越的生日并想方设法给邢越弄了一个奶油蛋糕”这件事情上,听到邢越的问题愣了一下:“什么?”
“恕我直言,因为我不太清楚您和博士在燃灰大陆发生了什么,就会感觉您现在对待博士的好非常突兀且不真实,连喂个粥都快把他呛吐了,”邢越皱起眉头,“所以我想知道您的目的。”
“……目的?”陆宗停仍旧没有明白邢越的意思,“我能有什么目的?”
“呃,”沈栋大概猜到了什么,怕邢越会用最为刺耳尖锐的方式表达,再次导致场面恶化,连忙道,“上校,邢医生的意思应该是,您现在对博士好,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身上的一些……你需要的东西。”
“对,”邢越点头,并继续心直口快地道,“您是为了博士肚子里的孩子吗?”
“……”沈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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