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压低了嗓子的原因,温艽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但她心里的确是不好受。
“我说这不需要申请,他说他的钱不够。”
听着有些蹩脚可笑的理由,却让陆宗停心脏紧绞着疼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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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陈泊秋刚结婚不久,曾经接到一封举报信,说陈博士从天涯塔的粮食储备库里调取了不少食材。照理来说,他是陆宗停的亲眷,又是十字灯塔的医学博士,还挂着白舰军的职位,调取储备库里的东西无可厚非,但彼时陆宗停还是厌恶他这种贪小便宜一样的举动,在多维仪里把他冷嘲热讽了一番,说堂堂博士怎么这点土豆牛肉都买不起。
陈泊秋一直听着,没有中途打断为自己解释什么的意思,等他说完了才轻声说:“我最近钱不太够,之后补。”
“最不值钱的就是钱,精打细算还得是你,陈泊秋,”陆宗停讥讽道,“你要真贪心,就多去大街上捡垃圾,没人会管你。”
陈泊秋安静了许久,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回来吃饭吗?”
“你自己吃吧,我不跟你抢,”陆宗停声音冷了下去,“但是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有这种私自侵占资源的行为,没钱就写申请走审批,我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可不会。”
“好,我知道了,”陈泊秋低哑地应着,发现他还没有切断通讯,就有些仓促地道,“生日快乐,宗停。”
说得含含糊糊,陆宗停听不清楚,也没耐心去追问。
后来陆宗停听到巡逻队从十字灯塔回来时,说又看到陈博士在翻医疗垃圾堆,有人说不稀奇,他就是这副乞丐相,翻到吃的都会收进兜里,不愧是从破碎荒野流放回来的难民。
陆宗停逮住他们,黑着脸问是不是真的看到陈泊秋在翻垃圾吃,把几个人吓了一跳,说自己也都是听海角的小孩儿们说的。
陆宗停觉得心里犯堵,尤其回到家中看着冰柜里码放得满满当当的新鲜食材,包装袋上还贴着储备库的标签,拆都没有拆的时候,更加觉得堵得慌,便拨了陈泊秋的电码,让他回来做饭。
陈泊秋像是在忙,说话有些喘,夹杂着一些嘶哑的哮鸣音,听到他的话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一句:我回来。
他回来以后只问了陆宗停想吃什么,然后进了厨房炒好,便又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额角的汗来不及擦,手背上的水泡也不管不顾,搭着门把手咳嗽了几声,又准备离开。
陆宗停原本有些疑惑,低头看到饭桌上都是单人份的饭菜,他就恼火地吼住他:“什么意思陈泊秋,跟我吃饭恶心着你了?”
陈泊秋苍白着脸,眼底茫然一片,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没有写申请……我不饿。”
陆宗停又气又急:“你不会真的在外面吃垃圾吃饱了吧?”
陈泊秋摇摇头,还是那副苍白怔忡的模样,喃喃地又说了一遍“我没有申请”。
“不吃就滚。”
陈泊秋走了,陆宗停从监控里看到他在走廊上拿着个看起来硬邦邦的馒头,一边走一边吃,咬一小口要在嘴里抿很久很久才咽下去。不知是屏幕信号波动还是什么原因,他的手和嘴唇好像都抖得厉害。
就连在坐下来吃顿饭这样简单的事情上,他都在见缝插针地伤害他逼迫他。
别说是吃东西,他现在连食材都不会随便拿了,哪怕根本不是给他自己。
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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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当时实在太忙,分身乏术,没有拦住他,但是……”温艽艽停顿着斟酌措辞,“可能是跟怀孕有关系,他状态一直有些焦虑,就只有在那个小锅旁边给你煮面的时候样子看起来好一些。”
陆宗停摇了摇头,喃喃着道:“不怪你。”
温艽艽似乎还说了什么,陆宗停没有再听进去,他闭着眼睛慢慢适应伤口的抽痛,随即快步过去掀开帘帐。
他一眼便看到坐在床边的陈泊秋。
因为高烧和右眼失明,陈泊秋迟钝了几秒才发现他的存在,却是看见了他就撑着床沿站起来,口中低哑地唤着“上校”。
他伸手在旁边摸索一阵,摸到了床头的矮柜,柜子上面放着一只饭盒,盖着盈满雾气和水珠的玻璃盖子,里面应该就盛着那碗面。
他找的就是这个饭盒,摸到之后就拿起来,踉跄着走向他。
陆宗停怕他摔着,胆战心惊地一把将人揽住,手臂上的伤口撕扯着疼,他皱了皱眉就又收紧怀抱,被他身上异样的高温烫得一哆嗦。
陈泊秋烧得厉害,素来苍白发灰的脸就算是烧出一片潮红,也是枯竭的病色,嘴唇已经干得裂开,呼吸潮湿而沉重。
可能是肚子里的宝宝压得腰疼,他身形微微佝偻着,看起来极其辛苦。
“你还在发烧,我们回床上躺着,好不好?”陆宗停轻声试探。
“谢谢……上校,”他似乎害怕与陆宗停的接触,站稳了就下意识地从陆宗停的怀抱里抽身,将饭盒递给他,“您……吃。”
陆宗停的手又僵又痛,只能动作仓促地接过来,费劲地掀开盖子。
里面盛着满满一碗牛肉面。
接驳舰上的资源比燃灰大陆丰盛许多,海洋风暴也没有影响到存放食物的舱室,但此时此刻看到这样一碗温热新鲜的牛肉面,还是让陆宗停有种与现实割裂的恍惚感。
那碗牛肉面汤色清淡,点缀着些许油末和葱花,米黄色的面条细嫩柔滑,撕成条状的罐头牛肉在上面整齐铺开,汤汁徐徐浸入,显得油润鲜亮,像是新鲜的肉品一般。
食物温热的雾气不断蒸腾起来,陆宗停眼睛酸涩模糊。
“吃一点……”陈泊秋擦拭着自己下颌上的冷汗,又说,“热的……外面冷。”
陆宗停别过脸去揉了揉眼睛,视线却还是模糊的。
“上校……顺利吗?”陈泊秋话总是说不完整,乍一听没头没脑,但是陆宗停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顺利。”陆宗停涩声道。
陈泊秋点点头,嘶哑地道:“以后……不说胡话。你不是……怪物,你要、好……”
他因为高烧呼吸急促,身体时不时有惊厥反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又慢吞吞的说不清楚,说到一半想起来陆宗停还没有吃东西,便没有再说这些。
事实上,陆宗停也没让他说下去,在他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笨拙吃力地擦着脸上的汗,神情怔忡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时候,他就上前一步拉着手腕将人牵到怀里,低下头吻住那双苍白干裂的唇瓣。
高烧中的人体温偏高,平日里就温热软糯的小腹现在烫得像里面装了个活泼的小火球,尤其是在陆宗停碰到它之后,里面的动静好像就更大了,陈泊秋浑身颤抖,喘息着呜咽起来,不知是被孩子闹得疼还是被他吻住喘不上来气,完全不懂得回应不说,还紧张得差点咬伤他。
陈泊秋的反应不太对,他在接吻这件事情上从来就很笨,不管是被弄疼了还是喘不上气了都不会表达和反抗,只会笨拙而被动地配合陆宗停的节奏,可他现在似乎想要挣扎。
他不愿意,陆宗停自然就不会勉强他,况且这等于他在表达自己不愿意做这个事情,这对于陈泊秋来说是难能可贵的突破,所以他松开对方的时候,顶着一张红肿的嘴唇,却是喜出望外的表情:“泊秋,你不想跟我接吻?”
他欣喜的语气和他说出来的话结合在一起实属有些诡异,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才接着道:“你不喜欢这样是吗?对不起,我刚刚一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我下次不这样了,绝对不强迫你,好不好?”
陈泊秋还未从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中缓过劲来一般,热汗冒了一层又一层,照理来说发汗就会退烧,可他脸上的潮红分毫未退,反而还在加剧,喘息中带着丝丝难以遏制的呜咽——陆宗停发现他甚至有要推开自己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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