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只是想出去,”温艽艽低喃着道,“他只记着这一件事情,至于自己的生死,怕是无暇顾及。”
“他不会死。”陆宗停机械地重复着。
温艽艽艰涩地道:“他已经被你逼得无路可走了,人都疼糊涂了还要跟你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他没有浪费血库的资源,用的都是自己的血,一遍又一遍地跟你说自己不回基地不回海角。你心肠怎么能这么硬,就非要让他在你面前咽气,你才能相信他真的撑不住了吗?”
陆宗停面色灰败难看,他眼神溃散嘴唇煞白,人再也站立不住,扶着石壁的手颤颤巍巍地,勉强支撑着他没有直接摔下去,而是慢慢跌坐在地。
“你还怪他不告诉你他怀孕了……我怀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身上连点止血止疼的药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条件去检测自己有没有怀孕……”
“舰长,伤员情况好像又不好了,心力严重衰竭,血氧指数还在下跌,”有人通过多维仪焦急来报,“您快去看看!”
“就来!”温艽艽变了脸色,急急应道。
地上原本半死不活的陆宗停听到这些话就回魂一般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大力拽住温艽艽的胳膊:“艽艽,什么情况,他、他不好了是吗?我进去跟他说几句话行不行?你不是说他听我的,我让他活下来他就能……”
温艽艽推开他:“你别说疯话了!你还不明白吗,你只能刺激他,他要是听你的就能活下来,那也是被你逼迫着把自己烧得油尽灯枯!”
她刚迈开两步,陆宗停又拽住她:“艽艽……艽艽!”
“你要想他能活下来就马上放开我!”
温艽艽再次挣脱他,加快脚步,陆宗停还在喊:“船要开了,你救救他!”
“孩子可以不要,一定要救他……求求你!”
“需要我进去,你就叫我,好不好,艽艽!”
温艽艽始终没有应声,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头也不回地赶回抢救室。
第48章 风声
为避免再遭天灾,接驳舰按计划时间返航,但来自军队内部的质疑依旧愈演愈烈。表面上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但同时也免不了在暗地里窃窃私语,几番猜测之后舆论基本咬定变种人就是陈泊秋,话题重心就逐渐偏移到几位长官尤其是陆宗停身上——他们究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有意包庇?
陈泊秋此人品行堪忧,名声也一直不好,现在又以B134的身份在燃灰大陆接二连三地捅了篓子,倘若长官们都被蒙在鼓里,那牵扯出来的事情可就足够审他个三天三夜了,倘若是有意包庇,多半就是想给陈泊秋一个洗白镀金的机会,看看他能不能在战场上立个功,结果又证明了陈泊秋这个人属实是烂泥扶不上墙,你给他机会他给你捣乱。
坚信长官们被蒙在鼓里的人明显更多,毕竟当年陈泊秋被钉在十方海角的耻辱柱上,境遇已经到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一般糟糕的地步,实在无处可去,陆上校在这时跟他做了名义夫妻,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太可能为他再做到这个地步。
许慎一路步履匆忙,但也断断续续地将这些风言风语听进去了七七八八,有些话实在太过尖锐难听,他会出声制止,然后免不了被人逮着询问。
“许舰长,您知道些什么吗?”
许慎面对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各种各样的目光,微微仰起头和气地笑着:“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B134就是陈泊秋吧?”
许慎平心静气地道:“我刚归队,又一直在修复通讯设备,很多事情没有理清楚,做出任何答复都不合适。”
“我们觉得您和上校应该都不知情,他刚来行动队就害沈队长受伤,一路上捅了那么多篓子,估计秀秀那个小姑娘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您遇险也跟他……”
“打住,”许慎抬手制止这些越来越荒谬的发言,面上笑意不减,眸子里的温度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不要再以讹传讹,至少青舰分队当时遇险是因为天灾,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人群安静了片刻,许慎接着道:“大家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陆上校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这个时候怎么猜测都没有用。”
许慎说完便继续往抢救室的方向赶去。
—
陆宗停坐在陈泊秋的抢救室外,怔怔地看着自己放在矮桌上的军帽——上面有几处干涸的血迹,是陈泊秋给他扶帽子的时候留下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年又一年地恶化得不成样子,这样亲昵温存的举动很早以前就没有了。陆宗停胡乱地设想着其他场景下会这样对待他的陈泊秋,却都没有真实在眼前发生过的那一幕让他觉得心脏紧绞到难以呼吸。
温艽艽说,陈泊秋的肺不好,拽着他的衣襟跟直接掐他的脖子几乎没有区别,都会让他呼吸困难,很容易要他的命,对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就等于是想让他去死。
但陆宗停那样粗暴地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他却没有挣扎,只是忽然像很久以前那样,轻抚他的后脑勺,扶正他的军帽,轻声细语地嘱咐他要平安。
不同的是,以前的他会说等他平安回来,现在说的却是,以后平安。
其实陆宗停细细想来就会发现,只要他不想看到陈泊秋,就基本不会见到他,但他要是需要他做点什么事情,他似乎又一直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小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大到S580射出的子弹,都能来的那么及时。
就好像陈泊秋一直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那句平安回来虽然没有再说出口,但他还是一直在等他平安回来。
以后平安,就是陈泊秋不再等他了……那么他,要去哪里呢?
陆宗停一直以为他的后盾就是雷明,可事到如今雷明也没有来拉过他一把,他真的给自己留好退路、找好归宿了吗?
他以为他很聪明,他会为自己把什么都算好的,怎么可能会那么笨,笨到把他那些不过脑子的气话当成军令一样去执行,甚至到了不敢用药、不敢治疗这一步。
怎么可能会到这一步?
陆宗停想得头疼欲裂两眼通红也想不明白,他更不敢往陈泊秋可能活不下去的方面想。他明知道自己肺不好可能被他掐死,却安安静静地忍耐着窒息的痛苦,然后跟他说要平安。
怎么会有人在濒死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求救,而是告别呢?
陆宗停不停抽烟,心脏仿佛一直抵着嗓子眼狂跳,他觉得自己难受得想吐,掐灭了手上的烟剧烈咳嗽起来。
许慎刚刚赶到就被陆宗停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连忙过去一边给人拍背顺气,一边胆战心惊地问:“怎么了老陆?啊?情况很糟糕?”
陆宗停咳得眼珠连着整片后脑都胀痛难忍,喉咙也肿痛得难以开口,只勉强摇了摇头,然后拿起自己的水壶囫囵灌下里面冰冷苦涩的茶水。
许慎又问:“那陈博士现在怎么样?”
陆宗停艰难地吞咽茶水,又摇头,深吸着气稳住自己的状态。
“好?还是不好?”许慎快给他急死,但他真的说不出话,又逼不得。
“不、咳咳、不知道,”陆宗停断断续续地开口,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来,“还在抢救。”
许慎看了一眼抢救室紧闭的舱门,不敢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冷静点,老陆。”
“嗯。”
陆宗停模样早已不像刚才那般失态,他哑声应着许慎,止住咳嗽后揉了会儿跳痛不止的太阳穴,又想拿出烟来抽,许慎按住他青筋暴出的手:“别抽了,军用线路都修复了,林上将要跟你通讯。”
陆宗停眉心紧蹙,几秒后才抬头看着眼底青黑的许慎:“谁?”
“林上将,”许慎拖了张椅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来一台微型信号基站,几番调试后,递给陆宗停一副监听耳机,“将就一下,目前只有军用线路打通了,没办法联通多维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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