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神色忽然一凛,温艽艽便看见移动基站上的信号波段有了微弱的起伏,原本无意义的电流音中混入了断断续续的人声。
许慎按了按温艽艽瞬间发冷的手,屏住呼吸发过去一段电码讯号——这是他和林荣平担心互相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和周边的情况,事先沟通好的秘密信号。
大约过去了十几秒,那端传来林荣平的声音:“是我。”
许慎示意温艽艽戴上另一副监听耳机,额角沁出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落下:“上将,您还好吗?”
林荣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但吐字还算清晰,大抵是信号不稳所致:“我没事,我们遇到了陨石风暴,所幸宗停事先让恒星舰改道向破碎荒野,船在岸边搁浅,但我和其他人走散了。”
温艽艽连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荣平喘了口气,缓缓道:“陈中岳还活着。”
许慎和温艽艽闻言都僵坐在原地,他们甚至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单就消化这个信息对他们来说已经十分艰难。
“我得保留精力去找人,没办法跟你们说太多,”林荣平声音暗哑,“你们尽快返回海角,告诉雷普加强电网防护,随时准备驱动海龙翼转移阵地,陈中岳……”
信号再次出现剧烈波动,林荣平的声音开始发颤失真,直至完全丢失,又变成了之前毫无规律的杂音。
“许慎。”温艽艽无意识地攥住了许慎的衣袖。
许慎覆着她冰冷的手背轻轻一握,脸上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去通知沈栋执行吧,我留在这里,修复基站。”
—
破碎荒野的雷暴好像一刻也从未停止,最为强烈时地面甚至在撼动,陆地上的枯木也随之开裂,哪怕是在山洞里也不得安宁。
洛橙跪在地上,苍白着脸低垂着眼睫。这里的环境加剧了她的头疼,她不甚至不敢让自己动弹半分。
陈中岳将她的痛苦尽收眼底,语气很温和,眼睛却没有温度:“小橙,你有些任性。”
洛橙嘶哑地道:“父亲,我很抱歉。”
“如果不是你有意相助,陈泊秋那个样子,连自己脱身都很难吧,”陈中岳抬手轻轻抚在洛橙的后脑,看着洛橙浑身轻轻颤栗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怎么还会有能力把陆宗停都一起带走了呢?”
洛橙面色煞白,无力地重复道:“我很抱歉。”
陈中岳眸色一暗,声音却变得更加轻柔:“或许,是他伤了你吗?荒原灰狼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我知道。”
洛橙闭上眼睛,艰难地摇头:“不是,是我放他走的,我给他注射了延产针和强心针。”
陈中岳安静了许久,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延产针和强心针,都是他交给洛橙的,也是本来就要给陈泊秋注射的,延产针内添加了生长激素,他需要陈泊秋肚子里的孩子长得足够大,一生下来就能够看清五官,强心针是防止陈泊秋承受不了延产给身体带来的压力,在身体的濒死反应下急产,来不及让生长激素发挥作用而准备的。
绝不是用来让他逃跑的。
陈中岳慢慢俯下身亲吻着洛橙耳侧濡湿的碎发,低喃着道:“小橙,父亲爱你且信任你,你怎么能像你谷叔叔一样背叛我。你知道陈泊秋在这片大陆上流放了十年,最后安然无恙地返回十方海角了吗?你在这里放了他,就等于是把一头野兽放归山林。”
他声音越温柔,穿插在洛橙发间的手指就越冰冷,洛橙因为身体习惯性的生理反应,止不住地发抖,但仍旧努力地道:“父亲,我不想欺骗你,我没有办法帮你做伤害他的事情。”
陈中岳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半晌后才问:“为什么?”
“他长得太像母亲了,”洛橙颤抖地道,“我没有办法,抱歉。”
陈中岳微微蹙眉,像是有些不能理解洛橙所说的话。
在岩桑海角,他有很多“子女”,但真正算得上是他和叶谣所生的,只有洛橙一个。叶谣遗留下来的原生基因组因为缺失部分序列已经不具备复制条件,但还能够用于记录和繁殖,洛橙便是这样诞生的。
陈中岳认为这是上天给他最后的馈赠,他很疼爱她,就算她的模样和叶谣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他也没有像对待其他失败的复制品一般,将他们流放或者绞杀,他将她视为真正的女儿,也希望她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所以洛橙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叶谣,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要做大量关于叶谣的“情感培训”,除了正常的故事讲述、影像播放和情景再现,他也会使用药物和器械,对洛橙的心脏和大脑进行干预,就是为了让她深爱自己的母亲,并且明白母亲为何而死,和他一同怨恨罪魁祸首。
到头来,她却以“陈泊秋长得像母亲”为由,说自己无法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陈中岳托起洛橙冰冷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血红的眼睛:“小橙,你把对母亲的情感,转移到他身上了吗?”
“不是的,”洛橙果断地摇头,“我分得清。他是我哥哥。”
“不要叫他哥哥,他不配做你哥哥!”陈中岳终于泄露出一丝暴怒的情绪,他死死地盯着洛橙的眼睛,“你开口,叫他哥哥了吗?”
“我没有。”洛橙涩声道。虽然她一看清陈泊秋的脸,那声称呼就差点脱口而出。
陈中岳沉默着,很久很久之后才再度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哪儿也不能去。”
—
破碎荒野是陈泊秋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打开狼瞳之后,很快就判断出了地形和方位,也推测出了几个适合安营扎寨的区域,但他无法判断驻扎在那里的会是行动队还是陈中岳的人,所以只能背着陆宗停到区域附近安全隐蔽的地方,他再自己一个人上前探查。
他的肚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坠痛,下面也没有那么多血水流出,但是宝宝好像长大了很多,沉甸甸地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无法进食饮水,呼吸也极其困难,只有化狼才能勉强背着陆宗停前行。
冰凝液已经失效了,陆宗停胸口的伤没有再出血,身体却还是有些失温,陈泊秋将保暖的衣物都给了陆宗停,又把自己的尾巴卷起来裹着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呼吸在不断地减弱。
所幸陈泊秋终于找到了行动队搭建的临时基地,他顶着暴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速度越来越快。
他耳边只能听到陆宗停几乎要消失的呼吸声,没有听到黑舰军们的警告,甚至没听到子弹从枪口轰鸣而出的响声,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一只后腿被子弹擦过,随着一阵灼痛猝然弯折在地,灰狼踉跄了几步,最终只是慢慢地侧躺下去,硕大的肚腹和背上的人都轻轻落地,未伤及分毫。
“这是……陆上校?!”行动队的人纷纷涌上前来,却又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陆宗停身上的冰凝液已经失效,而几个小时前,他们都亲眼看到他身上流出来的血呈现出了感染畸变的颜色。
“上校,没有感染……”被子弹打中了后腿的灰狼不知什么时候变回了陈泊秋的样子,因为腿伤和肚腹沉重,他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轻声恳求眼前的人群,“你们、救救他。”
“陈泊秋,你下的死手,现在又求我们救人?你到底什么居心?”
陈泊秋没有时间为自己辩解,他吃力地喘息着,艰难地道:“试剂……有问题的,谁的血、都会变色……救救他。”
其实白舰军们冷静下来后也开始质疑起那些试剂是否被处理过,而且也有了大致的定论,只不过他们目前条件实在有限,要最终确认,还缺少一个可靠的检测样品。
陈泊秋似乎明白他们的顾虑,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可以……用我的血、测。”
荒原灰狼的血液很特殊,作为几乎可以匹配所有血型的“万能血液”,具有极高的稳定性,感染了畸变病毒的灰狼,其血液和感染试剂发生的变色反应也会非常慢,且不甚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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