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宗停听得眉头紧皱,低声问洛橙:“他平时对你会这样吗?”
洛橙点头,又摇头:“偶尔会,只不过说起的人不是我,是母亲。”
她话音刚落,舱室内忽然一片灰暗,她惊道:“停电了?你们的船也太破......”
陆宗停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她才发现舱内设备都是正常运转的,是外面的世界变暗了——或者说是他们的船被什么黑幕笼罩住,完全失去窗外的视野了。
“船板要裂了!”船员惊愕地回过头,刚做出一个要呼喊“上校”的口型,他身后的舷窗忽然爆裂开来,陆宗停抬手凝冰,将漫天的玻璃碎片悉数冻结,随后碾碎成雾。
“拉开防线,确保舰船正常航行!”陆宗停厉声下令。
船员迅速退至安全区域,胡乱抹掉脸上玻璃碎渣划出来的血迹,立刻投入舰船的维稳航行工作。
感觉到洛橙的身体愈发紧绷冰冷,陆宗停眉心蹙起,但没开口问,只是看着眼前尘烟散去,逐渐出现在眼前的人。
竟然是陈中岳,破窗而入的难道竟仅有他一人?
洛橙拽紧陆宗停的衣袖,低垂着眼睫不断深呼吸,压低声音微颤着道:“这可能不是他的真身,他既能诈死骗你们十方海角,分身术想必也不是难事......”
陆宗停点头了然。虽然陈中岳单枪匹马闯入,但这个攻击指令看来是不能下,一是像洛橙说的那样,攻击便没有意义,二是他的确是如假包换的陈中岳,他敢这么进来,手里必然是有筹码,不宜轻举妄动。
“小橙,”陈中岳忽然轻声喊她,他明明距离她很远,也被拦在了军队拉开的防线之外,洛橙却像是被他掐住脖子一般霎时噤若寒蝉,“你和他,说什么呢?不要把爸爸的弱点告诉他们,好不好?”
头疼剧烈,洛橙紧紧闭上眼睛,不断退至陆宗停身后,陆宗停将她牢牢护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陈中岳,而陈中岳几乎不与他对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洛橙。
正如洛橙所说,眼前的陈中岳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活人,他面色灰白,两颊凹陷,连眼底的血丝都是干涸的深褐色,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衰败阴冷的死气。
他朝洛橙走来,步履踉跄又沉重,仿佛脚上有千斤重的镣铐,口中念念有词:“小橙,跟爸爸回家吧。”
话音未落,竟已有哭腔,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顷刻之间便声泪俱下:“小橙,对不起小橙,你是爸爸最好的女儿,爸爸不应该那样伤害你,能不能再给爸爸一个机会,求求你。”
洛橙苍白着脸紧紧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咬紧牙关,从始至终没有看陈中岳。
“别装疯卖傻了,”沉默了许久的陆宗停冷冷地道,“一进来就看穿洛橙不是人质,谁能有你清醒呢,陈中岳。”
陈中岳就像个被切了开关的古旧玩具,嘎吱一声扭过脖子,便狞笑着看向陆宗停,双眼在瘦出骨相的脸庞上像两个巨大的血色深渊:“陆宗停,你拿什么威胁我女儿了呢?”
他不等陆宗停回答就慢慢站起身来:“我劝你,不要跟我作对。”
他忽然往前突进,朝洛橙伸出手,被无数枪口对准之后,又像个孤魂野鬼一般飘回那处碎裂的舷窗前,弯眸勾起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和你做个交易,好不好,陆上校?”
他从黑暗的角落中拽起来一个人,那人看着已经重伤虚弱不堪,十分艰难才配合着陈中岳粗暴的动作起身,却很难站稳,陈中岳并没有很多耐心,立刻掏出一只短匕,刺穿他的肩膀,将他钉在船板之上,而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喊叫出声。
舱内昏暗的光线让陆宗停无法辨认出那人的容貌,他脸色青白,心脏紧紧揪成一团,喉咙也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双眸血红地直视着那个方向。
“别太激动陆上校,我怕你失望,”陆宗停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明显的情绪波动,但陈中岳还是愉悦了起来,他背着手晃荡着,仿佛在没有灯光的舞台上表演,“我这里只抓到了你们的涂洺将军,不知道用他换我女儿行不行?”
他忽然停住脚步,扭头对陆宗停粲然一笑:“还是你想要你的林叔叔?也可以,不过他现在也没个形状,见小辈会稍显失礼呢。”
涂洺想骂他,但瘀血从胸口堵到喉咙,只能用尽全力啐了他一口血沫,陈中岳却不急不恼,踱至涂洺身前,慢悠悠地扫视着一圈圈包围着他的漆黑枪口,随后目光重新落到陆宗停身上,又笑弯了眼:“就他吧,怎么样?”
陆宗停面色青白,下颌骨咯吱作响,他轻轻吸了口气,回敬陈中岳一个如出一辙的笑容:“不太划算,他看起来快死了。”
陈中岳笑盈盈的脸上抽搐着露出一丝裂缝:“你确定吗?”
“我看你比我还不想杀他,”陆宗停举起枪对准涂洺,泛白的指节坚硬又冰冷,“不如我帮你。”
他没有给陈中岳反应的机会,子弹瞬间出鞘,只是枪口早已偏移,打在了涂洺身后随着舷窗爆裂而不再坚固的船体上。数枪过后,那处摇摇欲坠的船板终于和舰船分离,带着涂洺一起朝大海坠落。
额角的冷汗渗进眼睛里无比刺痛,陆宗停顾不上擦拭,对着多维仪嘶声吼道:“接驳舰救人!快!”
“上校,小心陈中岳!”
舱室内光线骤暗,几乎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陆宗停索性闭上眼睛——北地猎犬最为灵敏的就是听力,况且当年陈中岳就是这么训练他的。
风声、海浪声、呼吸声、脚步声、仪器运作声……所有这些干扰因素加在一起,还没有当年陈中岳给他设置的困难十分之一多。
他能从中清晰而肯定地捕捉到陈中岳的动向。
从前能,现在也能。
一片漆黑之中,陆宗停依旧紧闭双眼,眉心微微一蹙,握着腰间毒镖的手紧了紧,随即毫无预兆一般果决刺出。
锐器刺入血肉又持续碾磨,声音令人牙酸而又头皮发麻,让人完全忽视了被刺中之人的痛吟,抑或是他根本没有发出一声叫喊。
他脱力地跪倒在地,却先笑了起来。
“不错呢,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陈中岳依旧在笑,起初像是愉悦的音调,最后声音嘶哑起来,竟是掺进去一丝诡异的哭腔。
陆宗停睁开眼,发现自己刺中的是他的肩膀,那里流出来的血液很少,却衬得他纸白色的脸更加鬼气森森,眼眶的瞳仁也又黑又亮,却没有焦距一般溃散着。
陆宗停看着那双眼睛,喉间缓慢吞咽了几下,却不知为何疼痛万分,像有刀片横亘在那里剐破血肉,血腥味不断蔓延,甚至让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这不是真正的你吧,陈中岳。”陆宗停嘶哑地问。
陈中岳却没有回答,只是跪在地上,似笑非笑地歪着脑袋,用失焦的眼神看着陆宗停身后的洛橙,喃喃自语般道:“是或者不是,重要吗?我没有筹码换回我的女儿了。”
察觉到洛橙身体颤抖似有动容,陆宗停冷声道:“能不能别演了,一个筹码而已,你更引以为傲的不应该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剂和怪物?”
“那些算什么?”陈中岳摇头失笑,“你也有自己的骨肉了吧,你应该懂得这种感觉才对。”
陆宗停脊背一凉,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失神,他没有拦住洛橙,她踉跄一步往前,用嘶哑的哭腔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根本就不是想要我这个女儿,请你说清楚,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情绪激动浑身颤抖,陈中岳却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神脉脉,竟像是真的在注视自己的深爱之人,专注又悲伤。
洛橙被那样的眼神看得愣住了,以至于枪口对着自己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直到子弹轰鸣而出她才回过神来,却也只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那样近的距离,她想自己躲不开那颗子弹,也没有人救得了她。
但那颗子弹却只是从她的耳侧擦过,灼伤了她一撮发丝——那不可能是陈中岳心软,他就是要下死手,他的枪口对准的是她的头颅。
上一篇:女装炮灰和主角师兄解蛊后
下一篇:雨后闻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