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陈博士?陆上校说……”
谷云峰厉声喝道:“陆上校在哪里?!他现在不在这里,我的话你们听不听?”
“院长,话不是这样说,”一个白舰面露难色,却还是壮着胆子道,“在这艘船上,陆上校是最高指挥官,我们只对他的命令绝对服从。”
谷云峰嗤笑:“恒星舰这次的出海任务原本是我来牵头,他半路杀出来,把事情搞成现在这副局面,还不够糟糕吗?他能力有限,把自己淹死在海底了,你们还要听一个死人的命令吗?!”
黑舰军和陆宗停一同出生入死多年,这样的话是半句都听不得。
“谷院长,请您慎言!”一位黑舰军官愠怒道,“您在十字灯塔一手遮天,不代表在军统部也是如此!既然雷总司已经让陆上校全权受理此事,您就无权做不必要的干预!”
“仲平?我记得你,”谷云峰挑眉,“年纪轻轻就被陆上校提拔到少尉,是很大的恩惠吧?看看你这副模样,都恨不得做他的狗了,只可惜他已经有了沈栋这条好狗,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你。”
“您不用说这种话来激怒我!”仲平义正辞严地道,“如果您有充分的理由让我们把陈博士控制起来,请您明说,而不是在这里阴阳怪气地说些无用的话浪费时间!并且我有义务提醒您,陈博士他有孕在身,无力与您抗争。就算他有错,也不能轻易采用‘捆绑’的方式来控制他,您作为十字灯塔的一把手,应该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吧?”
空气一时间陷入僵滞,没有人注意到一只黑色蝴蝶落在栏杆上,像个悠闲的看客,慢慢翕张着自己的翅膀。
谷云峰意识到他无法凭借自己一张嘴来煽动这些人的情绪,便再次将注意力转向跪倒在地上的陈泊秋。
陈泊秋怀着身孕高烧不退,又咬着牙一路逃到这里,双腿已经是跪在地上都不断打颤的地步,更遑论起身。
谷云峰看他瞳孔失焦,神情恍惚茫然,便推测他此时大约是看不见东西的。怀孕的荒原灰狼原本就对噪音十分敏感,在目不能视的前提下,噪音会让他更为痛苦。
谷云峰猛地扑上前去拽住陈泊秋的衣襟,歇斯底里地道:“陈泊秋!你要是脑子还清醒,就应该求着我把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一起杀了,结束你们陈家糟糕的轮回!你以为有凌澜做担保,就可以高枕无忧地生下这个孩子吗?没有人知道他会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就是个怪物,现在你还妄图再放一个怪物出来残害多少人,你问过你自己吗?!”
他发疯一般紧紧揪着陈泊秋不放,几个人都拽不开他。
“别碰我!你们最好想清楚,自己要保护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谷云峰挣开他们,双目赤红地吼道。
陈泊秋的心肺根本无法承受这样激烈的声响和动作,他瞳孔失焦,口中无声地溢出血沫,表情却没有痛苦,只是蜷缩着身体,茫然而慌乱地用伤痕累累的双手护着圆隆的小腹。
“你不是的……”他呢喃着,用低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像在安抚腹中胎儿,“不……听……”
他闷哼着艰难吞咽,唇角的鲜红色越来越刺眼,嘴唇却愈发灰白。
他的眉眼骨相,没有一处不像他的生母。连濒死之际都固执地要护着腹中幼子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陈泊秋越是这样,谷云峰越是无法忘记叶谣为了他的出生而在产床上慢性死亡的画面。
他剧烈喘息着,终于忍无可忍,悄无声息地拿起陈泊秋落在身侧的手术刀,咬牙要朝他小腹上刺去。
陈泊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呼吸声戛然而止,在刀尖即将刺破他腹顶时扣住了谷云峰的手腕竭尽全力推开。
血肉被锐器割裂的声音响起,谷云峰的胸口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溅了陈泊秋一身。
周围哗然声一片,没人想到会是陈泊秋刺伤了谷云峰。
“陈……陈博士!”
仲平踌躇着想上前查看情况,陈泊秋却踉跄着从地上爬起,用佝偻屈膝的姿势艰难站立着,双手举着沾满鲜血的手术刀逼退他。
“别、过来,”陈泊秋眼底失焦,厚厚地蒙着一层惊惧的雾气,“别……”
仲平愣在原地,也无人敢再上前。
陈泊秋踉跄着慢慢后退,他腾出一只手,像是想要摸到一些可以搀扶的东西,但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双腿摇晃得越来越厉害,肚子沉重得像是要将他整个脊椎都压断了。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放下过手里的刀,口中一直不断重复着“别过来”。
谷云峰见状失声狂笑起来:“看看吧,这就是你们说的无力抗争?人和怪物的区别明明很简单,你们怎么就不明白?”
“因为真正的怪物都他妈和你一样能装。”
—
听到这个声音,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冲击得不知所措的船员们顿时回过神来。陈泊秋更像是被惊雷击中一般颤栗着往后退,不多时便消失在人群中。
“上校,是上校回来了!”
“上校,您没事了吗,太好了!”
谷云峰似乎对陆宗停的到来并不意外,仍旧古怪地笑着:“陆上校真是英明神武,L4强化能力很好用吧。”
“还有什么能力能和谷院长单枪匹马横穿大洋来追恒星舰相匹敌?”陆宗停从甲板另一端走过来,他脸上血色全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却是脊背挺拔步伐稳健,一点不显狼狈,“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上校!您还好吗?”仲平关切地道。
“陈泊秋呢?”陆宗停哑声问。
“他……”仲平回过头,却发现陈泊秋不知躲去了哪里,甲板上环视一圈都没看见他人,“刚刚还在的。”
“……”陆宗停咽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带几个人,去找。”
谷云峰看到了气喘吁吁跟在他身后的江子车,摇头嗤笑道:“小江啊,学术能力不怎么样,通风报信倒戈相向倒是一流。”
江子车皱了皱眉,觉得谷云峰现在像个疯子,并不接他半句话。
陆宗停失血过多,肺腑间的淤伤也未来得及诊治,找不到陈泊秋更是让他格外焦虑烦躁:“谷云峰,陈泊秋呢?”
“仲平军官不是和你说了?刚刚还在呢,这会不知怎么的,心虚跑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陆宗停脸色愈发苍白。
谷云峰没回答,他看出来陆宗停的不适,冷笑着道:“看来陆上校在海里大战异种颇为不易,难怪你的手下们都以为你遭遇不测了。”
陆宗停微微蹙眉,隐约猜到了谷云峰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上校胳膊上可是有好大一个口子,在海水里浸泡这么久,又接触了那么多异种,却还能平安回来,真是很难不令人遐想啊。”
他的暗示其实已经很明显,周围有不少人都脸色微变甚至悄悄后退。江子车立刻道:“谷院长您又何必这样说话。上校做了感染检测,结果无虞才上船的。”
“所以我说你学艺不精啊,”谷云峰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惋惜摇头,“感染试剂可不是万能的,结果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我只是站在十字灯塔的角度来提醒你们,陆上校情况实在特殊,你们务必要审慎对待。”
陆宗停弯起苍白的唇角冷笑:“你脑子没长全,脑洞倒不小。”
他在谷云峰面前没有示弱,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船员和军官们脸上各式各样的神情,惊惧,顾虑,质疑,退缩。
他的视线已经很模糊,那些目光却还是极为清晰。
胳膊上的伤口越来越疼,就像是在提醒他,如果要说心里一点不难受,那是假的。他甚至可以相信,如果谷云峰再多说两句,就会有人提出要把他关起来,或者赶下主舰观察感染情况。
陈泊秋在哪里呢?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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