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傻吗?我能打通,是你不接,多维仪不可能有问题。”
陈泊秋不太跟得上陆宗停,他觉得自己能听到他的声音但好像没办法马上明白意思,所以还在吃力地表达自己没说完的话:“没响......”
“没响也会震,”陆宗停再次打断他,“你接下来是不是又想说它坏了,这玩意儿起码要在水里泡一天一夜才可能出故障。”
“嗯、嗯。”陈泊秋没再解释。他并看不清楚,被他放在旁边的多维仪已经是一副血糊糊的样子,干涸的、新鲜的血液混在一起,狼藉不堪。
陆宗停沉着口气,想缓和情绪,语气听起来却依旧无比僵硬:“别糊弄我,告诉我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陈泊秋听到他问“在哪里”,脑海里就只剩下他那句警告:不要死在我家门口。
“外面……”陈泊秋没什么力气,但在不受控制的极度紧张的情绪下,他攥着小毯子的手愈发用力,布料缓缓撕裂,发出了细小的声响,他却没有一点意识,“我、不回去……”
“……”陆宗停不知道他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忍了忍脾气,决定不再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沉吟着深深呼吸,然后缓缓道,“我马上要出任务,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请你好好回答我。”
陆宗停以为陈泊秋会说“好”糊弄一下,然后开始他接下来的答非所问,但他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忽然问他:“疼、疼吗?”
“……什么?”陆宗停有些莫名。
“伤……还,疼吗?”
“……”陆宗停觉得喉咙忽然哽住了。
“疼、要、休息,不出、任务了……”
不知道是信号太差还是陈泊秋离多维仪太远,短短几个字,听在陆宗停耳朵里断断续续的,却又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陆宗停沉默着,半晌后低低“嗯”了一声,随即有些艰涩地开口道:“我听秀秀说,你……怀孕了?”
陈泊秋颤栗起来,前所未有的剧烈,他一直紧绷的脊背像是忽然折断了,猛地佝偻下来,蜷缩起身体,嘴唇大张着,却连濒死一般的喘息都几近无声。
陆宗停喉结艰难地蠕动几下,继续追问:“……真的吗?是我faqing那次,对不对?”
“……还好吗?它……还有你。”
“我好像……梦到过它,但是看不清样子。”
小毯子“刺啦”一声碎开一个角,陈泊秋苍白单薄的掌心瞬间被自己的指尖划破,他抬起手用力地按住胸口,却丝毫无法缓解那里剧烈的绞痛。
就好像那里所有的管道都被绞死,血液、空气全都无法流通,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痛苦地仰着脖颈,细瘦的双腿抽搐着翻绞在一起,蒙在眼睛上的白绸又渗出了微微血色。
“……陈泊秋?”陆宗停叫了他两声,不见回应,周围的人在催促自己,他皱了皱眉,感觉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陈泊秋,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相信雷明,你看着我肯定也烦,怀孕了你心里不舒服我能理解。但它毕竟也是我的孩子,就算你觉得我不要脸,我也想请你先好好照顾好它,有什么事情等我回了海角再说……你就不用再来燃灰大陆了,等我回去。”
“没……”陈泊秋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唇角却开始涌出鲜血,随着胸口每次紧绞的疼痛,鲜血就失控地涌出更多,从他灰白干瘦的下颌淋漓而落。
之前被他攥在手里的那张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那是一张生科所出具的实验体销毁证明,上面简短而机械的文字迅速地被他呕出来的血覆盖,随着血迹的渗透又隐约地浮现出来一些。
陆宗停微怔:“没……没怀孕吗?”
陈泊秋意识到那张纸不在手里了,有些仓惶地到处摸索着捡起来,然后重新攥住,却不明白它为什么变得那么绵软濡湿。
“没……”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纸,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一些。
“哦……嗯,”陆宗停的声音尴尬生硬起来,他觉得自己因为一个小女孩的主观判断和自己的梦就跑来追问陈泊秋这个问题,想来确实是离谱而莽撞,“我知道了。”
“没有了……”陈泊秋灰紫色的嘴唇微微开阖着,近乎无声地喃喃自语着。
“那你忙吧。”陆宗停哑声道。
“……上校。”陈泊秋忽然用一种很轻的,仿佛很遥远的声音喊他。
“嗯?”
“我能、叫你的……名字吗……?”
陆宗停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愣了一下才硬梆梆地道:“随便你啊。”
“谢谢……”
他不知道,陈泊秋在那端反复吞咽着喉间的腥甜,却还是无法阻止从破败的心肺间不断逆流而上的鲜血,他又不断地擦拭嘴角和下颌,却也擦不干净。
他没有想到他会同意,所以更加不知所措,可是很努力地试了很多遍,那个名字却怎么也没办法从口中唤出。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像以前一样喊他一声,无论能不能得到回应。
他看不到他那只浸满了鲜血的多维仪屏幕上开始出现乱码,也听不到信号开始嘈杂波动,最终他只说出来一句:上校,谢谢您。
却没有人回应他了。
他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甚至觉得这比他想象得更好。
他无声地捱着身体里的疼痛,怔怔地发了一会呆,将那张血淋淋的实验体销毁证明放在小毯子上,然后笨拙而温柔地将小毯子卷起来,裹住了那张单薄的血红色纸片,就像裹住一个小宝宝一样,是个小襁褓的样子。
小毯子是给他的小宝宝准备的。他薪水很低,买新的不太够,在知道小柠檬的存在以后,就从自己用的毯子上裁下一大片,又拆了一些厚实的旧衣物的布料填进去,缝制了一张温暖柔软的小毯子出来。
小柠檬很小,还怕冷,在他肚子里的时候,只要外头寒风萧瑟,它就会很不安分地在里面翻滚,暖和了才会安分睡觉。
他知道,生科所的研究区也很冷,等它出来了,小毯子卷一卷就能把它裹住,很暖和,带它回家的路上也不怕会冷到。
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最终却没有等到小宝宝出来。
第26章 清醒
陈泊秋的血将长椅和它周围的地板弄得肮脏不堪,把值班的清洁工吓了一跳,连忙报告给了研究区的负责人。
应激产子对陈泊秋精神带来极大创伤,他要么就发呆,要么就说一些连不成句的单字,似乎并不知道他孩子已经死了,但又不提起任何一句关于孩子的事情。雷明觉得他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对于逼供并不是非常有利,就决定让他直面事实清醒一点,告诉他在研究区可以等到他的孩子,又事先打点了研究区上上下下的人员,让他们不用太搭理陈泊秋,直接把实验体销毁证明给他,自己会过来处理之后的事情。
但他的计划被凌澜的出现打乱了,拿到销毁证明的陈泊秋在研究区外待了很久都没有走,这让研究区的人纳闷而厌烦,毕竟这位博士平时就是灯塔最令人鄙夷的存在,眼下他浑身是血又神经兮兮的,放在那里让人更觉得晦气。
“他怀里抱着的那坨东西,脏得要命,还一直飞出棉花来,我想拿过来给他扔了,他不肯,把我的扫把拖布都拿走了,自己跪在那里清扫,就是不把那坨脏东西给我……”清洁工叫苦连天,“你看他哪里弄得干净,他自己身上那么脏,到哪里不脏嘛!”
研究区负责人江子车自己就是个科研狂人,平时就不太会处理除了研究之外的事情,此时联系不上雷明,更是满脸为难,碰巧遇到刚参加完封闭实验的院长谷云峰出来,连忙上前寻求帮忙。
“他的情况确定是应激反应?”谷云峰看着监控画面里一直在努力清扫地面的陈泊秋,似乎对他做出违反禁令怀孕这件事情并不意外,目光难掩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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